但現在三種情況全部排除,幹淨利落,解夢再次遇到難題,陳鑫和都不知,該不該感謝來珺辦事效率高,每次剛給他送來一個希望,轉手就把希望捏碎,捏得片甲不留。
丁冬靠在車窗上,斜眼瞟到了她的解夢筆記,忍不住問:“這個夢女到底是怎麼回事呀?還是完全無解嗎?”
來珺盯着屏幕,眉頭微鎖:“還有一種可能性,隻是我還沒寫出來。”
…
再一次做咨詢時,陳鑫和幾乎是帶着麻木的心情,不過這次一來,來珺将他帶到了另一個房間,她在前面領路,問道:“如果讓你在現實中看到夢女,你能接受嗎?”
陳鑫和一驚,“現實中,你們把她找來了?”
“我們按照你之前的大體描述,将她畫了下來,現在需要你去親自确認一下。”
昨天趕回意研所後,來珺和丁冬加班加點,把夢女的輪廓給畫了下來,丁冬憑借她深厚的技術功底,還把圖還做成了動畫,可謂是給夢女打造了3D形象。
聽到了這個“壯舉”,陳鑫和停住了步子,僵在了原地,來珺見他不走了,便安撫說:“沒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你如果不舒服,可以随時中斷。”
陳鑫和像第一天上幼兒園的新生,眼巴巴注視着她,最後還是被她渾身散發的安全感征服,點頭答應下來。
進了分析室,來珺也不啰嗦,直接按動開關,将投影儀幕布放下。
“現在,請你看着這塊幕布,你夢中的那個女人會出現在這上面,你嘗試着和她說話,問她一個問題:‘你是誰?’,她說出答案後,就會離開。”
陳鑫和一怔,“我……我需要睡着嗎?”
“不需要,你是清醒的。”
“我醒着和她對話?”
“是的。”
“老師……你真的會一直在的吧?”
來珺微微颔首,她站在投影儀一旁,整個人冷靜而端重,堪比一針行走的鎮定劑。
陳鑫和沒再發問,他望向幕布的方向,屏息凝神,手指不自覺捏緊褲子,比要做開顱手術還緊張。
來珺将窗簾合攏,同時關掉所有的燈,在确定陳鑫和準備好後,便開始放映提前做好的視頻,模拟他夢中的場景。
室内一片寂靜,幕布上出現了一個小點,是個人臉的輪廓。
陳鑫和呼吸加快,抓上了椅子扶手,一動不動注視着畫面。
漸漸地,小點開始變大,像是一個人從遠方跑來,她的身影在觀察者的視野中,也逐漸清晰。陳鑫和可以看出,随着她的靠近,可以辨析出她五官的輪廓——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他此刻坐在硬闆凳上,凳子不像辦公椅可以挪動,于是他隻能身子不斷往後縮,快粘在凳背上扯不下來。
見他這般反應,來珺沒動作,隻是站在幕布對面,不出現在他的視野中,靜靜地目視一切,掌控節奏。
畫中女人的身影逐漸明晰,那張白淨的臉龐,占據了畫面的中心點,本來模糊的五官輪廓,随着她靠近而清晰,像是有一塊橡皮擦,擦去她眉眼周圍的霧霭,快要揭示出真實的面貌。
此刻,陳鑫和已經處于僵硬狀态,像是被定在了座椅上,嘴巴微張着,露出了上門牙,但看起來不像是要說話,該問的問題也一直未出爐,不知是卡在了食道,還是堵在了嗓子眼。
來珺沒看幕布,而是密切注視他的變化,任由那女人不斷靠近。
畫面中,女人的臉部已經異常明顯,發着光,和室内黑暗形成對比,整個輪廓算得上是清晰。
這個視頻不長,大約一分半鐘,但黑暗的室内,時間像是被掰開揉碎,一秒掰成了三秒,過得緩慢而驚心動魄。
女人抓住每一秒靠近,每向前一步,臉龐便清晰一分,最後不斷逼近臨界點,仿佛再過一秒,整個面部便是呈現而出,定格在畫面之上。
“啊——啊——”
一聲尖嚎刺破了室内的死寂,陳鑫和抱着腦袋,從闆凳上跌落下來,像一顆落到草坪的皮球,颠簸地滾到牆角,背對着幕布,頭深埋在膝蓋之間,整個人蜷縮成了一隻煮熟的蝦。
與此同時,女人的面部仍在不斷放大,清晰度卻沒有達标,五官一直藏身于馬賽克之後,始終不見其廬山真面目。
來珺眼疾手快将畫面關掉,快步移動到陳鑫和身邊,蹲下身來和他平齊,一手攬過他的肩膀,在他肩頭有節奏地拍撫,同時口中重複着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她走了,沒事了。”
聲音低沉而緩慢,牽動着陳鑫和的呼吸一起放慢節奏,他顫抖了一陣兒,身子漸漸恢複正常,從僵硬變得柔軟,在來珺的臂彎裡安靜蜷了半晌,終于可以擡起頭來。
“她走了?”黑暗中,他雙眼睜大,努力辨認着來珺的輪廓。
來珺“嗯”了一聲。
“那她……還會回來嗎?”
“會回來。”來珺脫口而出,她感覺陳鑫和的身子再一次緊繃,還打着寒戰。那女人就像一道雨夾雪,不斷什麼時候吹來,都能叫他透心涼,抖成糠。
“你想讓她再也不回來嗎?”
陳鑫和連忙點頭,也顧不着身處黑暗之中,來珺能不能看得清。
“好!”來珺一個字簡單清晰,像是給他做了保證。
回到咨詢室,她讓郝岸送了些吃的來,陳鑫和端着熱牛奶,但完全喝不下,不僅是腦子,胃都被夢女的臉給塞滿了,還沒從驚悚中恢複過來。
見來珺安靜地坐在對面,他有點不好意思,更沒臉吃東西了,“老師,真不好意思,你剛剛讓我問她是誰,我其實記着的,但還是沒問出口。”
來珺沒責備,也沒寬慰,而是眼神一定:“也就是說,你的大腦告訴你,要直面她和她說話,但身體卻不受控制,想要回避,是這樣嗎?”
“對,是這樣。”
“你确定自己不認識那個女人嗎?”
陳鑫和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
“你從小到大,有沒有出現過記憶斷層的情況?”
“沒有啊……”陳鑫和一臉疑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問。
一番診斷下來,來珺目前已經能猜到,夢女的大緻身份。
她沉思片刻,最後将夾頁闆放到寫字桌上,語氣笃定:“你回去把父母叫來吧。”
陳鑫和沉默下來,沒有明确表示同意。他這一個多月來,其實一直都瞞着家裡,一來怕父母擔心,二來怕他們自動手,把他扭送到精神病院。所以他對家裡一直宣稱工作忙,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去過,都住在出租房裡。
見他遲遲不配合,來珺便把話撂下了:“我這麼跟你說吧,你如果想讓夢女消失,你父母必須得來,他們不來,這個問題沒辦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