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羽千夜是一個小傻子,一個沒有來頭的人,她總是穿着檻樓的衣衫,曾經有人問話也不見她回答,隻是目光呆滞的看着他們,于是衆人判定她是個傻子。
鸩羽千夜很傻,别人打她也不見她還手,就算是在最寒冷的時候,她也隻穿着一件磨得已泛白的破布衣服,頭上還戴一頂不知道從哪撿來的黑棉帽子,帽子的兩翼朝兩邊耷拉着。
一天,村裡幾個男人沒了樂子,于是盯上了鸩羽千夜,欺淩别人似乎能給他們帶來無以言賦的快感,更何況隻是一個傻子,死了也不要緊。
兩個男人攔住她的去處。
一個穿着寬大和服的尖瘦男人随手撿起一個石頭颠了颠,他身體微微向後仰然後扔到鸩羽千夜身上,鋒利的石頭将她的臉劃出一個驚心的血囗,腥紅的血液流進眼睛裡讓人睜不開眼,然後順着臉頰劃掉,一點點的染紅地上的一片白雪。
鸩羽千夜不适的眨了眨眼睛,她伸出手去捂着額頭,那是一隻蒼白的手像是許久不見光,小小的。她歪頭看着他們,帶着天真的詢問。
“你,們,為,什,麼,要,打,我?”
她似乎很久沒有說話了,聲音稚嫩溫吞,但還是極為認真的吐出一個個字出來。
“哈?傻子問我們為什麼要打她?”那人捂着肚子大笑起來,帶着濃郁的惡意。
鸩羽千夜抿了抿唇有些生氣的想,她才不是傻子呢!
一個男人興沖沖的過來一把抓住鸩羽千夜的頭發,露出那張臉來,那是一張很好看的臉,尤其是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如紫寶石般晶瑩,又像清澈的湖水般純淨。
那人一愣,也叫其他人看見了那張臉,他們吸了囗氣,“想不到這傻子長的還挺好看的。”
幾個人對視一眼都有了異樣的心思,他們捂住鸩羽千夜的嘴不叫她發出聲響,然後把她扛到一片蘆葦地裡,天空下着紛飛的小雪,目之所及,都是茂密叢生的蘆葦。白茫茫一片,遠近交錯,層層疊疊,當一陣陣風吹來成片的蘆花此起彼伏似雲、似霧又似風。
鸩羽千夜被放在地上圧倒一片蘆花,她仰頭看着上面,隻看見淡褐色的花兒随風吹動 ,仿佛山水那般 ,有一抹淡淡的煙霧漂浮在空中,天空中悠悠的吹着風雪,隻瞧着便讓人歡喜。
一個男人俯在她身上扒着她的衣服,帶着胡紮的下巴刺的鸩羽千夜臉疼。衣帶較解,露出精緻的鎖骨和小巧的肩頭,男人俯在她脖間深吸了一口。然後去扒她的褲子,邊扒還喊着“哥哥給你看個你喜歡的。”
鸩羽千夜不喜歡這樣,她往旁邊伸手摸了摸,一塊鋒利的石頭被她握在手心,她用力砸在男人頭上,男人慘叫着倒在地上。外面兩個男人早已等待不及,聽見動靜沖進來,見此情景惱了,一個人面怖猙獰的叫罵起來。
“你個死娘們,敢打我兄弟,我非叫你求死不能不可!”
說着丈勢兇悍的沖過來,一巴掌打在鸩羽千夜臉上,鸠羽千夜眼裡疼的閃着淚花,白嫩的臉不一會兒就腫的老高。鸩羽千夜咬唇本就蒼白的唇被咬出點血色,她一把砸在男人頭上,然後又砸倒另一個。
地上一下倒着三個男人,鸩羽千夜坐在枯枝敗葉的草地上,捧着臉愣哭愣哩,眼淚在她的臉上,像兩條小河急湍地流淌。
“疼”,鸩羽千夜小聲抽泣,那一刻,她心裡隻有一個想法,他們是壞人!
于是鸩羽千夜顫顫微微的站起來,她一邊哭着一邊用石頭砸那幾個人的臉,直到把他們的頭砸到血肉模糊,腦花全都濺出來,腥紅的血迹沾在她的臉上,帶着一種漠然而殘忍的天真,四周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她整個簡直像是從血水裡撈出來的,天色漠漠,淡色的蘆花被風吹的呼呼的像是引鬼而來的幡。
鸩羽千夜捂着空癟的肚子委屈巴巴,她餓了。
瓷白的足踩着鮮血一路蜿蜒曲折,飛雪漸變遮蓋了一切,聽得見一個低沉的笑聲,像是路過,又似見證了一切。
叫人幸運的是,鸩羽千夜回去時并未見到什麼人。否則她絕對是要被抓起來的。鸩羽千夜的居所是一個破屋,一些幹燥的草葉構成一個床,鸩羽千夜身上沾着的血摻着雪凝成渾雜的冰晶,凍得她蜷縮起來,裸露在外的肌膚早已一片通紅,瓷白的腳更是流出刺眼的血迹。
鸠羽千夜可憐的縮成一團妄圖竊取一點溫度。卻還是凍得瑟瑟發抖,于是鸩羽千夜将自己埋進那堆草葉裡,這并不幹淨,微小的灰塵在她鼻間跳躍,草葉更是劃的皮膚又癢又難受。
她就像是一隻弱生的幼崽,身體羸弱。
天色已暗,紛飛的雪順着屋頂的大洞飄下來,昏暗的天色叫人看不見一點星星,鸩羽千夜有些失望,她最喜歡星星了,亮閃閃的比燈光還美。
鸩羽千夜在升起的困意中漸漸閉上了眼睛,她滿懷期待的想,明天會有星星麼?
對少了三個男人,村裡并沒有什麼表現,隻猜測是又去别處耍了,鸩羽千夜的日子還是一如既往,偶爾也會有人送她一些碎食。
村裡人多嫌她傻,也不會與她來往,個别人路過時也像是見了晦氣,總是急色怱怱的,因此也不在意她身上的血迹,因為是常有的,隻當是她又在哪受了傷。
這樣一來,某天鸩羽千夜竟發現村子被人屠殺盡了,那天她得了一個饅頭正往她的破屋走,卻聽見耳邊傳來淩厲的慘叫聲,黏糊的血腥味迅速彌漫開。幾個人一臉恐慌的逃竄着,冷風一吹,血腥的氣息萦繞在她的鼻腔。
慌亂中,鸩羽千夜不知道被誰撞倒,然後,鮮熱的血液從一具身體裡噴濺出來,土壤早已成了紅褐色,鮮血無法凝固,上空的陰霾無法散開,偶爾看見的斷枝上挂着早已辨認不出的肢體部位。
不久前還充斥在這裡的呼喊聲消失了,卻讓此時的寂靜顯得無比猙獰。
鸩羽千夜的饅頭從她白嫩的手心跑出來,咕噜咕噜的滾到一片污血中。
樹枝上挂着潔白的飄帶全都沾着血液,她的臉上也不可避免的染上,詭異的美不由讓人心生貪念。
然後,一個人出現在鸩羽千夜面前,跟這一片鮮紅血腥的世界不同的是,他的身上一點兒血迹都沒有沾染上,仿佛走錯了地方的旅人一般。卻在這伫立許久,看着一片屍山血海,仰頭看着蔚藍的天空,大笑起來,像是在享受。
他身上帶着奇特的黑色刺青紋路,從天靈蓋、臉頰延伸到下巴、鼻子、胸部延伸到肩部一直到背部、腹部、手腕環狀紋路、肩部都有衆多紋身,指甲又黑又尖,四隻手臂像是什麼東方神話人物,面上卻帶着極惡邪魔鬼神般的惡意,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
鸩羽千夜渾然不在意,她小跑着拿起來她的饅頭,身上不免又沾了血迹,瓷白的小臉上卻露出一個高興的笑,那雙杏眼彎成甜甜的兩彎黑月牙兒。
鸩羽千夜準備回家吃飯了,但兩面宿傩一把揪起她,她有些茫然,肉乎乎的臉鼓起來,“你,要,幹,什,麼?”
她微微側頭,兩隻手護着那隻饅頭,目光警惕,這是她的。
兩面宿傩大笑着腥紅的眼睛看着她,他上半身沒有穿衣服,露出強健的身體,腹部上還有張大嘴,一張一合間看着莫名嚣張。
“放,開,我!”鸩羽千夜不高興的盯着他。
“小鬼,信不信殺了你?”
兩面宿傩扯開唇眼裡惡意噴薄着,他說着話時四隻眼睛盯着她,腥紅的眼裡閃着光,吓的讓人可以做惡夢,鸩羽千夜呆呆的不動,像是吓傻了。
但其實,她的注意全在牙齒上,那一排牙齒又亮又白,比星星還閃。鸩羽千夜眼睛亮亮的,羨慕,她也想要,她低着頭有些失落,纖長的手指有下沒一下的戳着饅頭。
兩面宿傩揪着她的臉難得沒有殺她,或許是因為當時一撇。當然,這隻是一時的,等他膩了或者心情不定的時候說不定就會殺了她。長長的黑色指甲在她柔軟的頸部輕輕劃了一下。隻需要稍微一點,就可以看着噴濺的熱血。
鸩羽千夜被兩面宿傩帶回了他的住所,一個建在山裡的山院,迷迷長長的,她不覺困了,于是趴在兩面宿傩的肩頭睡過去,像是隻液體貓。
兩面宿傩肩頭很暖和,可能是因為自身體質的原因,她睡的很安靜,微弱的呼吸打在兩面宿傩身上,癢癢的,但他沒有在意。
鸠羽千夜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幹淨的居所裡,空無一人,身旁放着一件幹淨的壺裝束,是日本平安時代的貴族女裝之一,戴市女笠,着袿,這是貴族女子外出或遠行時穿的服裝,顔色是葡萄紫的。
鸩羽千夜卻沒有動,隻是好奇的張望着,那雙紫羅蘭色的杏眼像算盤珠兒似的滴溜溜亂轉。
然後她發現了桌子上擺着的和果子,但時間太長早已經涼透了,确定周圍沒有人會出現罵她,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抓起一個,鸠羽千夜蹲在桌子底下,像倉鼠一樣兩手抱着小囗的咬着,小臉鼓鼓的。
吃飽了她又縮回去繼續睡覺,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鸩羽千夜爬上屋頂眼巴巴的看着天空。
墨藍色的天空中挂着許多小星星,它們仿佛剛剛從銀河裡洗過澡似的,亮晶晶的。鸠羽千夜伸出手,想把它們握在手裡,都什麼也沒有。
鸩羽千夜想回家了。
“啧,小鬼,你在幹什麼?”
兩面宿傩的聲音突然出現,但鸠羽千夜隻看見那亮閃閃的牙齒,她猶豫不決,星星……牙齒……星星,看哪邊好呢?
還沒等她決擇好,兩面宿傩便上來了。
“你在看哪裡,嗯?”
她伸手,好奇的去戳兩面宿傩腹部的大嘴,面上露出甜甜的笑。
“喜歡?”低沉的聲音宛若優美的大提琴,似無似無的撩撥在心弦上,讓聽者的心一陣酥軟。
她眨了眨眼,像是沒有聽見,笑聲從他的腹部傳來震人耳目,露出那張白的發光的牙齒。
兩面宿傩是那種麥色的膚色,他長得很像壁畫上的男菩薩,身體線條流暢優美,擁有十分發達堅實的胸肌,臉卻十分嚣張的樣子,表情也是肆意妄為的那種。
鸩羽千夜把手指塞到他腹部那張大嘴上,手指動了動像是要把它摳下來。
兩面宿傩神色微變,那雙尖銳的指甲在她脖頸上一劃,流出鮮紅的血液,帶着微不可察的疼,那雙腥紅的眼睛閃過犯罪般的愉悅,他以一種奇特的腔調說着話。
“沒過一會,你就會失血過多而死。”
“這樣,還不害怕嗎?”
他有些無趣,姿态随意地伸展手臂,鸩羽千夜的臉色蒼白起來,卻是不眨眼睛的盯着,空氣中全是甜膩的血腥味,兩面宿傩微微俯下身,神态傲慢睥睨一切,鼻尖充斥着濃郁的血腥味,兩面宿傩變态的舔唇,那雙眼睛泛着腥紅的光,側着的唇貼着她的傷口深呼了一口,他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傑作,在兩面宿傩看來,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覺就是能用自己的雙手抹殺一切的快感。
鸩羽千夜幾乎要被流出的血液遮蓋,一分一秒後,她還是沒有斷氣。兩面宿傩靜靜看了她一會,強健的胳膊摟着她的腰身,她整個人都坐在了男人懷裡,柔軟的唇瓣掃過胸前,然後兩根有力的手指擡起她的下巴,露出那張柔弱的臉,她的眼中有充盈的淚光,似乎在下一秒就會滑落。
“?”
“疼”,她後覺而知的喊着。
“那這樣呢?”
他說着一囗咬在她的脖子上,鸩羽千夜淚流滿面,握着的拳頭狠狠的打在兩面宿傩臉上。看起來不大的拳頭威力卻挺大,兩面宿傩的臉一下就腫了。
他嗓間溢出笑聲,表情意味不明。
“希望你可以活的久一點。”
次日早,鸩羽千夜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多了幾個人,雖神态恭敬但難遮驚慌,她們站得筆直手裡一排排的端着東西,她有些膽怯,又有些好奇。
“您醒了,請允許婢仆為您更衣。”
鸩羽千夜不明所以,她縮在床塌上,一隻手指塞在口中,看着呆呆傻傻,唯獨一雙眼睛幹淨漂亮。
她們神色自然,哄着為她穿上華貴的單衣,鸩羽千夜被裹着層層疊疊,被襯得嬌小可人,一個婢女領着她往大殿走。
大殿上方,兩面宿傩坐姿不羁一手撐着下巴,一個雌雄莫辨的人侍站在他旁邊。聽見聲響還不等他說什麼,鸠羽千夜就已經興奮的小跑上去,一把抱着他精壯的腰身,腦袋埋在他懷裡,眼巴巴的看着那張嘴的位置,但此刻已經合上了,她伸手碰了碰仿佛這樣就出來了。
“亮晶晶呢?”
裡梅神色古怪,卻見兩面宿傩沒有什麼表示。
鸠羽千夜拉着兩面宿傩的手,仿佛撒嬌般的甜膩語氣喊着。“我要亮晶晶!”
“沒有!”
兩面宿傩眉毛上挑顯得有些不耐煩,語氣冷漠。說着用力揉了揉鸠羽千夜的頭發,鸠羽千夜被扯的掉下來好幾根頭發,兩眼淚汪汪的,身體順着兩面宿傩的力度直接倒在案闆上,一手指着他罵。
“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