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舒服?”
午後的陽光正是灼熱的時刻,綠影光斑零落在木瓊玖的身上,襯得那張溫和安靜的臉格外慘白。
額角的汗水粘着發絲,沒戴黑框眼鏡的雙眼多了幾分往日沒有的淩厲的鋒銳。
可惜這幾份鋒銳因為慘白汗濕的臉并不明顯,反倒更覺得委屈可憐。
木瓊玖舔了一下幹裂發白的嘴唇,輕輕“嗯”了一下,眼神卻一直盯着問話的人。
許怿呆愣,“你真暈車啊?可現在也沒有坐車啊。”他不由對木瓊玖投去一個鄙夷的目光,“菜狗。”
木瓊玖:“......”
木瓊玖垂眸站在那裡,也沒有反駁,也沒有怼回來,隻是低着頭站着,汗水順着汗濕的發絲劃過白皙修長的頸側。
許怿這才恍然:難怪木瓊玖下車之後一句話也不說,自己剛才随手一個動作都把能把他推倒。原來是不舒服啊,還以為他裝深沉,搞碰瓷呢。
一直到上車,木瓊玖的臉色都沒有緩過來。巴士搖晃着駛入高架橋,人造皮革座椅混着空調的氣味惹人刺鼻。
許怿調整了一下耳機音樂,從《好運來》切到《大悲咒》,雖然他總是帶着耳機,但其實他歌單裡就這兩首歌。
餘光掃到木瓊玖半蜷縮着身子窩在椅子上的背影,許怿試探道:“吃點糖嗎?”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盒薄荷糖遞過去。
怎麼說木瓊玖之前也幫了自己兩次,許怿還是不打算見“死”不救......
冷質聲線混着薄荷清涼,清瘦白皙的手掌朝上。木瓊玖睫毛輕顫,看着那兩顆滾落在掌心的翠綠糖果,伸出了手。
“謝謝。”不知道怎麼想的,木瓊玖突然又開口,語氣含糊地喊了一聲,“同桌。”
“嗯?”許怿沒擡頭,手指尖滑動着手機屏幕,上面輸入的是——一個關系一般的同學暈車了,該怎麼幫忙?
“我想吃酸的。”
“你懷了?”
許怿下意識回怼,空氣凝固片刻,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手機屏幕剛好滑到底端,他摸了摸鼻子,鎖屏,轉過去問身後的人。
“袁衫,有沒有什麼酸的零食?”
袁衫正和陳可媛拿着平闆一起在看電影,聽到許怿的喊話,把自己膝蓋上抱着的零食袋遞過去,眼睛始終盯着屏幕。
“直接放你那邊吧,随便拿哈。”
許怿接過袋子,翻了翻,終于找出幾顆酸梅,扔給邊上的人。
木瓊玖拆了一顆放到嘴裡,酸甜刺激着味蕾分泌出口水,壓下了些幹嘔的惡心感。但他的聲音依舊虛弱無力,“同桌,可以麻煩再開一下窗嗎?”
“屁事真多。”
話雖這麼說,但許怿起身按住安全錘旁的紅色按鈕,熱風裹挾着綠葉撲進來,沖散了空調機器的人工冷氣,倒顯得新鮮。
但車裡開了空調,許怿也不好把窗戶拉的太大,隻開了一條小縫。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會照顧他的暈車......木瓊玖有些新奇,是因為自己之前幫了他嗎?他眼神專注地看着旁邊的少年,陽光勾勒出對方側臉的弧度,鋒利清晰。
“同桌,可以讓我坐靠窗的位置嗎?”注意到許怿的臉色充滿危險,木瓊玖又補充道:“這樣我就能吹到外面的風了。”
“啧。”許怿不滿,但還是起身和對方換了。
木瓊玖如願以償地坐到窗邊,油墨般的綠色倒影流轉在他眼前,透過透亮的玻璃可以看到邊上人冷着臉忍耐的臉色,不由好笑。
“同桌......”
“再說話去死。”
木瓊玖:“......”好吧,小貓的耐心隻有三次。
木瓊玖倚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柑橘調洗衣液混着薄荷糖的清冽,在劇烈耳鳴中織成柔軟的網。
終于回到教室,木瓊玖在車上睡了一覺,臉色比之前要好一些了。
許怿看到自己的座位上擺放了一瓶罐裝牛奶,下面還壓着一封信。
“喲,這麼快就收到情書了?”袁衫過來拿自己的零食,看到許怿手裡拿着的信,打趣道。
“拿着零食走。”許怿把零食塞回對方手裡。
與其相信是情書,許怿更猜測這是一封挑戰書——畢竟他隻收到過這個。
翻開一看,還真的是一封挑戰書,但和之前的不一樣,這個人要和他比——
“比排名?”
許怿被背後突然的聲音吓了一跳,一回頭就看到四五個腦袋湊在他後面,更是吓得往後一彈,撞在桌子上,還有奇怪的觸感......
許怿回頭,看到木瓊玖的手覆在課桌的尖角上,眼神含笑地看着他。
許怿睫毛微微顫動,果然一副面具不能多看,好像有點越看越順眼了。
夏令營結束确實還有一次考試,但這次确實考試,改成了語文和英語,選科總成了一張卷子。
如果是在開營前這麼考的話,許怿就絕對不會和木瓊玖搞什麼比試了。因為他除了理科這三門,其他的簡直一塌糊塗......
“你們幹嘛?”許怿把信收起來,眼神不善地打量起後面的這幾個人。
果然人在尴尬的時候都會動作很多。
剛才的那四五個腦袋一個個不是撓頭,就是看窗,甚至還有的兩兄弟互相看起了對方指甲,行為混亂詭異。
“許怿,這上面有署名是誰嗎?”隻有陳可媛神色坦然,問起了關鍵。
許怿想起信封裡的最後一行字:請不要光明正大地接受挑戰,即請不要說出我的名字,拜托了。于是說:“沒署名。”
“吳城宇。”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