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裡的椅子塞回給木瓊玖,先行進了教室。
木瓊玖看着離開的潇灑背影,又看了看手裡的兩把椅子,聳了聳肩,也算好脾氣,提起來往教室裡面走。
放學的流程走的很快,蔣析簡單做了一個夏令營的總結,交代完事情之後就組織大家到講台上拿手機,然後直接放行。
“同學們,我們下個月再見啦。”
八月的蟬鳴撕開滾燙的夏意,少年們的歡呼因為這一場選擇的相遇漫過樹梢,沸騰的綠蔭湧動向前,向未來,向青春。
半個月前,自己因為吳城宇的事情被安排轉學,半個月前,自己最喜歡的小說作品莫名爛尾。
許怿以為自己禍不單行,運氣不好,但沒想到否極泰來,自己也會被好運眷顧。
比如新學校好像還不錯,比如同學們也勉強還可以,比如......同桌雖然很能裝但也說得過去。
許怿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已經沒有了一開始轉學的不情不願了。
不是因為被迫無奈,也不是單純因為尋找雙木,他現在就是想要選擇這個地方,這些人。
但明明都已經決定要認真學習了,明明都已經決定可以不用靠冷酷和打架來保護自己了,可每一次都有人要來阻礙他,每一次都這樣......
許怿後背抵着發燙的水泥牆,校服下擺蹭滿牆灰。五個頭發顔色張揚多樣的混混圍成半圓,把他圈在中間。
為首的那個正用棒球棍敲打掌心,金屬與皮肉撞擊的悶響混着汗酸味在巷子裡發酵。
“聽說你最近在這邊混的不錯啊?”黃毛咧開嘴,煙漬牙在夕陽下泛着濁黃,“不是一中校霸嗎?怎麼,到這邊變成乖寶寶了?”
周圍幾個哄笑出聲,手裡的棍棒一根根地戳在許怿的身上。
汗珠順着眉骨滑進眼睛,許怿低着頭,看不清神情。
——他現在沒有任何能幫助的工具,也不可能一下子打得過五個人,隻能跑。
許怿擡起頭來,兇狠的冷厲閃爍在眼眸之中。
三、二、一——他數着對方的腳步,突然猛地矮身撞向右側最瘦弱的混混,書包掄出的弧度帶起破風聲。慘叫與咒罵炸開的瞬間,後頸掠過涼意。
金屬破空聲戛然而止。
許怿轉頭時,看見棒球棍懸在離太陽穴兩寸的位置。握棍的手腕被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扣住,淡青色血管在白皙的皮膚下突突跳動。
“附中校規第三十六條,”來人的聲音溫潤平穩,莫名讓人感到安心,“禁止校外鬥毆。”手腕突然翻轉,黃毛慘叫着松開武器。
棒球棍尚未落地就被長腿勾起,在空中劃出銀弧重重砸進垃圾桶,震落簌簌牆灰。
“哪來的裝貨?少TM多管閑事!”一聲怒吼,周圍人一窩蜂上來。許怿直起身來,拽着木瓊玖就往巷外跑。
木瓊玖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想掙開。但低頭的時候,目光看到看到對方勁瘦的小臂有一道突起的劃痕,血迹正順着指尖往下淌。
淡淡的血腥味飄散在口中,木瓊玖一時沒了動作,任由許怿拽着自己往前面跑。
“許怿,你現在隻能跑了嗎?你就這點能耐?”
“還有前面那個幫手給我等着,看老子TM不弄死你!”
踏碎一地斑駁樹影,撞開凝滞的暑氣,身後一片氣急敗壞的咒罵聲在小巷裡回蕩響徹,許怿回頭扔了一句,“老子不跑,你當我傻嗎?”
木瓊玖迎上許怿逆光的臉,汗珠甩進風裡折射出細小的金芒,暮光之下好像能窺得少年的笑意,于是嘴角也跟着忍不住上揚。
一直到跑進繁華的鬧市區,許怿這才停下。他松開手,撐着自己的膝蓋忍不住急喘氣。
“卧槽,還好跑的快,這幾個居然特意在巷子裡堵我,太陰了!”
“我百八十年不走那條路,今天心血來潮往那邊走,結果就碰上這幾個冤家!怎麼人能背成這樣呢?”
“不行不行,回去我得找個什麼神好好拜拜,驅驅邪......”
等氣息稍微平緩些,許怿下意識把心裡的吐槽一股腦往外倒,完全沒有顧及到剛才自己還扯了個人出來。
等他腦子終于清醒,意識反應過來的時候,擡頭就看到木瓊玖彎着眼看他,眼睛裡滿是揶揄。
......真得去驅驅邪了。
“你剛才什麼都沒看到哈,”許怿艱澀地開口,又補充道,“也什麼都沒有聽到。”
似曾相識的場景,該死的,這木瓊玖真是自己的克星!
說完許怿就要走,但被後面的人勾住了書包帶,微微往後扯,重心一倒,抵到了一個寬厚的胸膛,墜入薄荷。
接着薄荷牽起了他的手。
“?”許怿瞳孔震驚,“卧槽,你幹嘛?”
這gay裡gay氣的動作,惹得許怿直接OOC,忍不住激動質問。
木瓊玖似乎不太贊同,皺了皺眉,手依舊抓着許怿的小臂,“不要學他們說話。說髒話不好。”
學誰?剛才那幾個混混嗎?哪隻眼睛看到他是在學他們了?許怿不解,但許怿現在更不解的是木瓊玖想幹什麼?!
木瓊玖抓着手一翻,内側的血痕就全然裸露在兩人面前,血迹幹涸,留下一條觸目驚心的蜿蜒。
許怿一愣,擡眼撞進木瓊玖審視的目光。
為了維持他岌岌可危的形象,許怿故作鎮定地抹了一把手臂上的血,然後堪堪咽下嘴邊吃痛的呻吟,“哦小事兒,一會就結痂了。”
“對,确實是小事。”木瓊玖把手松開,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包紙巾,擦手,“一會就發炎了。”
許怿:“......”
這天氣下的傷口确實容易發炎。雖然不是很深,可是非常的長,應該是剛和那幾人碰面的時候,回了幾次手,不小心割到了哪裡。
但許怿現在也沒有辦法,他身上沒錢了,剛領回來的手機也還處在關機狀态。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選擇抄近道走路回家。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不想回家......
許怿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傷痕,還有皺巴巴的校服和灰撲撲的鞋子,有些出神。
木瓊玖看着面前的人剛才還張牙舞爪,現在突然安靜了下來,垂着腦袋,深栗色的頭發在風中搖動着幾根發絲。
活像一隻被遺棄的流浪貓。
“沒地方去?”
“那......要不要和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