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樣學樣,我也學着傅霆深半眯着眼,眼睛緊緊瞄準花瓶口。
願望在心裡默默許下。
「啪嗒」。
啊?!沒中。
傅霆深湊上來安慰我:「清清别急,扔的時候用點兒力氣,你剛才是力氣太小了。」
我捋了捋袖子,眼裡隻有那個花瓶口。
「清清記得許願哦。」
許願?
我隻有一個心願,那就是能攢很多錢,快點贖回賣身契,早點回家和阿娘團聚。
剝完皮的葡萄被我扔了出去。
沒有聲音。
正中!
沒等我為自己的勝利歡呼,屋内突然被一片黑暗籠罩。
看來是戲要開場了。
我屏住心裡的雀躍,滿心歡喜準備迎接人生中即将要看的第一場戲。
端放在桌子四角的紅燭被點燃。
蠟油的氣味很大,像水汽一樣氤氲着整間屋子,味道并不好聞。
傅霆深突然從我背後出現:「清清剛才好棒,祝清清的心願成真哦~」
正在心裡感歎傅霆深難得說了回人話。
戲台上的一幕景象毫無防備地鑽進我的眼裡。
桌上的花瓶裡伸出了一顆活的——
人頭。
頭發上還頂着幾顆軟爛的葡萄。
其中有一顆是我帶着回家的心願,滿心歡喜扔進去的。
紅燭燃盡,一曲方罷。
從那回來後,我整個人魂不守舍,接連做了半個月的噩夢。
那間漆黑的屋子,小小的戲台。
桌子、燭台、花瓶。
連帶着那盤葡萄,每次都一個不落地出現在我的夢裡。
還有那雙滿是哀怨的眼睛。
那雙眼像一雙手。
每當我想起看戲和葡萄時,我的嘴就會被那雙大手死死捂住,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如今,誰能想到當時作為看客的我,也會面臨這種選擇。
傅霆深這個人看着整天笑眯眯的,實際上他心最是狠辣。
我曾親眼看到他前一秒笑得溫柔,下一秒就用手裡削果皮的刀劃破人的臉。
收回手後,他面不改色地拿出手帕擦拭刀上的血,繼續和人談笑風生。
啞巴人彘。
他既然能說得出來,也會真的做出來。
我被他的話吓到了,好像下一秒花瓶就要被搬到我的面前了。
見我臉色發白,他卻一抹臉,露出溫和無害的模樣,「我是愛你的,當然不會這樣對你。别說砍一隻腳了,清清就是磕破點皮,我都心疼。」
「清清既然想回家,我就放你回去。隻是清清走了,以後就沒人陪我看戲了。今天清清就陪我看這最後一場戲,怎麼樣?看完清清就可以回家了哦。」
而後,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俏皮地沖我眨眼。
「我對你好吧。」
火爐裡又添了一回柴,屋裡越來越熱。
屋内熱浪洶湧,已然證明我選了哪條路。
我的身子越來越低,臉上的汗快要和地面粘在一起。
「清清是要睡着了嗎?」傅霆深揪着我脖子後面的衣領,把我整個人提起來。
「你剛剛都快趴地上了,我還以為你睡着了呢。我們說好的,是跪着,不是趴着。你再不起來就輸了哦。」
從門縫裡吹來的寒風夾雜着火爐的熱浪,席卷整個屋子。
男人如狂風驟雨般砸向女孩。
我努力平複内心,穩了穩身子跪直,卻還是無法擡頭直視面前的熱潮。
「放我這裡吧。你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嗎?」
那是她和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抱着箱子驚喜地問:「可以嗎?」
女孩點點頭,随後麻利地将自己的被褥抱到凳子上,一把将床闆掀開。
自從傅霆深搬進園子裡住,我也被迫搬過去了。
他好像腦子不大清醒,竟然把春儀園當做我和他的家。
我沒見過這麼纏人的男子,整日黏着我說愛他,要和他生生世世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盡管我隻當他是随口說的甜言蜜語,但當時他确實瘋魔得有些過頭了。
攢錢贖賣身契這件事我從未跟他提過,就是擔心被他知道後從中作梗。
這樣的話,那我還怎麼回家?
現在好了,存錢的地方有了着落。
安置好箱子,我向女孩道謝。
「謝謝你啊,以後你有什麼事也可以來找我,我也會幫你的。對了,我叫清遠。」
女孩垂眼看着我伸過去的手,愣了一下。
随即冰涼的手掌貼上我的掌心。
「尚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