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傅霆深竟然答應了。
也對,我現在已經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我做什麼事,都對他産生不了任何威脅。
相反,我有無數個軟肋被他攥在手裡。
在平樂來之前,我把夾襖和我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打包好。
身上隻留了那隻翠玉簪。
平樂見到我,抓着我仔仔細細查看了三四遍,确認我身上沒有傷,才放心地坐下來。
她看了眼門外的黑尾,身子朝我靠近。
趴在我耳邊極小聲地說:「姐姐們說了,錢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們來想辦法。」
興許是知道我害怕傅霆深報複她們,平樂安慰我:「這次他什麼也沒做,我們都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們。老鸨也沒說什麼,應該沒人知道。這兩天大家和以前一樣,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們會盡快把行李準備好,到時候找機會告訴你放在什麼地方。清遠姐姐,你隻要照顧好自己就行了,别的什麼都不用想。」
我看着屋外站得筆直的黑尾,輕輕搖了搖頭。
傅霆深不在這裡,他聽不到我和平樂的談話。
但他會知道的。
我們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會知道的。
一年前傅霆深對我說的那句話突然在我眼前浮現。
園子進來容易,出去難。衣服脫下容易,穿上難。
以前沒覺得,現在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真是血淚的教訓。
我回握着平樂的小手,貪戀着從她身上傳遞過來的氣息。
多一秒,再多一秒。
「清遠姐姐,你在聽我說話嗎?」平樂把手抽回去,抓着我的肩膀搖晃。
我對視上她焦急不安的眼神,輕描淡寫道:「平樂,不用了,我不逃了。」
在她震驚的眼神下,我朝她點頭苦笑:「我不會再逃了,這次是真的。」
她紅着眼睛,聲音顫抖着:「所以……是因為我們嗎?」
平樂帶着哭腔哀求:「清遠姐姐,你千萬别犯傻,你千萬不能放棄自己。就算他要報複我們,就報複好了!我們這麼多人,他總不能把我們都殺了!他隻是威脅你而已,你不要被他騙了。」
「我們的賣身契在園子裡,我們每一個人的賣身契都那麼貴!更何況這麼多人,老鸨肯定是不願意的,他肯定有所顧忌!」
「但你不一樣的,你忘記牡丹姐姐說什麼了嗎?我們這些人,隻有你的賣身契在他手裡攥着,相當于你的命就在他手裡攥着!」
「你留在這裡,這個瘋子會把你折磨死的!」
「清遠姐姐,你不要命了嗎?你阿娘怎麼辦,她還在家等着你回去呢!」
是啊,我阿娘還在家等着我回去呢。
可是……
我又怎麼能隻想着自己呢?
眼前的姐妹們是一堆快要被點燃的柴火,阿娘是遠處的小魚。
我手裡隻有一碗水。
不巧的是,裝水的碗還漏了。
一滴,又一滴,快速地落下。
我隻能顧一處。
事實上,我根本沒得選。
若是我再猶豫不決,連這一處都顧不得了。
「平樂,對不起,姐姐真的有點累了。」
我真的累了。
好累啊。
跑累了,乞求道歉的話也說累了。
我不再聽她說什麼,一把将包袱塞到她懷裡,直接把她推出房門。
屋外的人被趕出去仍不死心。
「姐姐,你讓我進去,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
房門被平樂在外面不停地拍打。
我咬着牙,用身體死死抵着門。
聲音越來越遠,直到最後,外面沒有了一絲聲響。
是黑尾把她攆走了。
我依舊抵着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身體緩緩下滑,最終癱坐在地上。
我已經做了選擇,我不能後悔,也不會後悔。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陽漸漸西沉。
餘晖透過窗戶灑在我的身上,又慢慢消失不見。
我已經準備好迎接黑夜了。
扶着門站起身,花了點時間稍微緩解因為長時間坐着而麻木的雙腿。
推開房門,院子裡的石桌上,幾隻茶盞散發着袅袅熱氣。
傅霆深端坐在石桌旁,看向我時眉眼間洋溢着笑意。
黑尾則站在一旁,默默為他斟茶。
晚飯時,傅霆深往我碗裡夾了一隻雞腿。
「乖孩子,這是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