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的小姑娘,能被賣到哪裡去呢?
一個婦人,買了一個小姑娘,會把她送到哪裡去?
送到富人家做小丫鬟?
還是賣給商販做苦工?
又或者,逼迫她們去乞讨?
原來是在這裡!
三個月,我苦苦找了三個月。
最後竟然是在這裡!
小孩,你千萬要……要活着。
阿娘這就帶你回家。
隻要不說是找孩子的,很容易就溜進去了。
原來這就是六嫂說的園子。
原來是這樣的園子。
和我一起進來的還有幾個人。
他們身旁都牽着半大的孩子,滿身的稚氣。
跟着這些人進了一間院子,我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簡直枉為人父!
我見到主事的人了。
她看我一眼,沒有任何懷疑。
我猜她就是當時買小孩的人,當日應該隻顧着看小孩,沒注意到車上的我。
她看我獨自一人,問我是幹什麼的。
我騙她說,我是家貧出來做工的。
管吃管住就行,工錢她看着給。
婦人上下打量了我一圈,笑了。
她問我,我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我吓了一跳。
但我沒承認。
我賠笑:「我哪裡有什麼娃,我就是想找個工做,讓我能吃口飽飯。」
婦人笑而不語。
淺淺飲了一口茶後,直接開門見山,懶得跟我兜圈子。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出那扇門的。
出了門,隻覺得天朗氣清,有口氣可以喘。
但又覺得太陽耀眼得厲害,光照強得讓人睜不開眼。
三百兩。
三百兩才能把小孩救出來。
「像你這樣的人也不少,姐姐我就不給你繞彎子了。」
「不管你的孩子是誰,不管當初這孩子我是花了多少錢帶回園子的。」
「三百兩,給我三百兩,你就可以帶她走。」
三百兩。
我怎麼能快速掙到那三百兩?
我要去求他們嗎?
我擡頭看向華麗的府邸。
高懸梁頭的甯府牌匾,在我眼裡似一張可怖的鬼臉。
陰森的氣息蔓延我的全身,看到我時,它嘲諷道。
「我就知道你還會回來的。」
它諷刺我的命運,嘲弄我的選擇。
「我早就告訴過你,一個人的尊嚴和體面是最不值錢的。」
「甯府的尊嚴和體面才是最重要的。」
不值錢。
是的,人的尊嚴和體面是最不值錢的。
這是我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尊嚴和體面算什麼?
隻要我的小孩好好的,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恍惚間,我耳邊仿佛又聽見那句話。
「你逃不了的,這是你的命,是你們的命。」
我不是孤女,也不是流落到馬家村的寡婦。
我原名叫甯青山,是甯府的嫡女。
倒回十年前的青州城,你若在路上問尋甯府,路人會給你指出青州城三十多家甯家。
但你若說出「甯青山」這個名字,就算是個孩童,都會給你準确地指出甯青山所在的甯府。
可見,甯府不算多麼尊貴,尊貴的隻有嫡女甯青山。
甯青山的身份,據說是青州城中多少女兒家下一世轉世投胎的頭号選擇。
在甯府衆多子女中,我獨享父親偏心寵愛。
自小家裡就聘請名師,結識的也都是名流顯貴。
外人都傳,我父親在官場上兩年連升三級,都是我甯青山的功勞。
對外自诩從不收徒的詩神李相柏收我做了唯一的徒弟。
在十歲僅以一篇《青州賦》就被世人評為「青州文曲」的趙煥月,與我結為異姓兄妹。
青州城賣胡家酒的家主胡戚忠,豪擲千金與我暢談一夜後,僅在一個月就成為青州城第一富商。
……
如此,數不勝數。
多少官員富商,多少想要改變命運的人踏破了甯府的門檻。
外人言,甯青山年紀輕輕精通官場商場,一個小小女子帶領甯府上下徹底改變階級命運。
甯家是有多大的福氣,生出一個這樣光耀門楣的女兒!
隻可惜,天妒英才。
甯青山不到二十就去世了。
有人說甯青山洩露天機,幫助太多人扭轉命運,是老天爺不留她。
有人說甯青山不僅管理甯府上下事務,結交名流,還給各界人士指點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