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病房隻有白實易一個人,前面有沙發和獨立衛生間,很明顯的vip病房。
父母不可能會主動申請這種病房,按理說父親這腿什麼事沒有,醫院也不會主動安排住院。
白雨眠狐疑,問母親:“你給邊晟打電話了?”
趙蘭英承認:“是打了,當時我太着急,想着他到底是個老總,處理起來肯定比我們穩重。”母親眼睛在病房四周一轉,繼續坦白:“不過這病房不是他安排的,前前後後那些檢查,都是……”
白雨眠看着欲言又止的母親,追問道:“都是什麼?”
趙蘭英不吐不快,索性不再隐瞞:“都是陳粵安排的,我們進醫院的時候碰見他從裡面出來。”
“他生病了?”白雨眠下意識開口。
趙蘭英搖頭,“他開了個醫藥科技公司,和這邊的醫院有合作,今天是過來這邊開會的。”
白雨眠聽母親說着,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是沉默地聽着。
“他現在估計沒走,去大廳拿藥去了。”趙蘭英低聲說。
“給爸拿的?”
“對。”
猶豫再三,白雨眠開口:“我去看看。”她接着站起來,推開門往外走。
白雨眠出了病房,低着頭無聲地往前走。
她沒幻想過和他重逢的場面,這麼多年來也一直回避去想起他。
然而總有人,總有事,會把他的名字推到自己腦中,推到自己面前。她此刻終于感同身受,為什麼葉微闌會選擇出國,也明白為什麼周靖臨要躲到鄉裡。
有些事不會因為你想逃避就真的不出現,在自身屏蔽力還不夠強的當下,他們隻能通過改變自己的所在,去逃離那個他們不願再停留的漩渦。
她終于走到醫院大廳,看見那個着黑色西裝的身影,蓦地心髒一突,兩個名字出現在腦際,她沒法一下分辨過來。手裡的電話響起,她看見屏幕上的名字,兩人之中的一個,卻沒有接。
“雨眠?”
他的聲音不同于這冬日的凜冽,仍然葆有當年的青春意氣,穿過這些年的寂靜隆冬,穿過大廳裡的人聲鼎沸,在她耳邊響起。
白雨眠擡頭,眼前的男人手提一塑料袋的藥品,正和煦地笑着和她打招呼。
“陳粵哥。”白雨眠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喊着她最初對他的稱呼。
十五六歲陳粵哥短陳粵哥長地叫着的白雨眠不會想到,會有那麼一天,“陳粵哥”這三個字,叫出口會有心痛的感覺。
“别擔心,叔叔沒什麼大礙,我找熟人提前看了片子。”陳粵走過來,安慰她道。
“我知道。”白雨眠強迫自己忍下眼裡的酸澀,伸手去接過那袋藥:“謝謝你,麻煩你了。”
得知自己和陳粵戀愛後,趙蘭英變得不如以前那麼待見他,甚至于他們的分手,白雨眠知道,這裡面也有趙蘭英的幹涉。
但他還是這樣鞍前馬後地為白實易奔上奔下,白雨眠知道,這裡面,恐怕隻有他和哥哥的朋友情誼了。
陳粵注意到她無名指上那枚戒指,很輕地笑了起來:“你結婚了?什麼時候的事?”
白雨眠順着他的話看了那戒指一眼,而後就垂下了手,回他:“大半年了。”
“過去坐坐吧。”陳粵手指着旁邊的一個長椅。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和你陳粵哥說說?”他這話說得很坦然,就像他們之間從沒愛過,隻是哥哥的朋友,和朋友的妹妹,這樣的關系。
白雨眠想了一會兒,竟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邊晟,隻簡單說:“是合适的人。”
邊晟常常理性,而她偶爾感性。他總能在自己陷入情緒低谷的時刻,用他的經驗和理性決策,為她分析,說明這一切并沒有那麼糟。他是把她從悲觀中拉回現實的人,也實在是一個合适的人。
“當時不是留在了申城嗎,怎麼現在會出現在這?”白雨眠故作不經意地問。
陳粵眉頭輕挑,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溫聲說着:“現在家人都在這邊,我正在把工作中心往這邊調整。”
“那很好啊。”她緩緩說着,似乎這真的是一件好事,他們都在往前走。
白雨眠垂下頭,沒有什麼要說的話。她看着手裡的藥,想起了什麼,擡頭和陳粵說:“今天這些費用,麻煩你回去算一下,我轉給我哥,讓他轉給你,這樣可以嗎?”
她在他提分手那天就删掉了陳粵的所有聯系方式,此刻也沒有再加回去的必要。
陳粵下意識想上手捏捏她的臉蛋,擡起手的瞬間意識到不對,遂作罷,笑着說道:“我是你哥的朋友,我幫你哥哥的忙,你謝我什麼呢?”
白雨眠也不再堅持,提着那袋藥站起來:“那就由他和你聯系吧,我先上去了。”
陳粵站在原地,看見白雨眠離開後,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跟在了她身後,隔着不近不遠的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