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夫緩緩搖頭:“難,難啊!找不到那柄劍,不知其上刻的是何種符咒,老朽也隻能開些溫養魂體、暫時壓制疼痛的湯藥,治标不治本。若想徹底拔除這病根……”他意味深長地看向陳最,
“化怨,才是真正的關鍵!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那劍與符咒再兇,終究是作用在你一身怨氣之上。你這傷口之所以經年不愈,怨氣纏繞、深入肺腑才是根本!化解了心頭的怨,斷了這怨氣滋養劍氣的根源,這傷……或許才有愈合之機。”
果然,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化怨這條路上。
紀溫醒精神一振,這可是她的專業領域!
陳最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臉上沒什麼表情。
徐秋夫看着他這副模樣,沉聲道:
“小友,切莫掉以輕心!你體内怨氣已深入肺腑,盤踞心脈!這傷口離心室要害,不過薄薄一寸之隔!你平日又……咳,似乎不太愛惜自己。若再這般拖延下去,不及時化解根源怨氣,恐怕……”
“恐怕什麼?”紀溫醒心頭一緊,追問道,
“他又不是凡人陽壽有限,難不成還會再死一次嗎?”
“比死更可怕!”徐秋夫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若再耽擱下去,讓這怨氣沖破最後這寸心脈屏障……那他整個神魂都會被怨氣徹底吞噬、同化!最終……湮滅于天地之間,連輪回的機會都不會有!”
他看着紀溫醒補充道,“紀丫頭,你是拘鬼使,那些被怨氣吞噬、最終魂飛魄散、連渣都不剩的厲鬼是什麼下場……你比我清楚。天地道法,無情至公,縱有仙脈護體……又能撐多久?”
紀溫醒眸色一滞,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畫面,她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強行壓下眼底的波瀾,恢複了慣常的清冷神色。
她擡手,輕輕拍了拍陳最的肩膀:
“聽見了吧?别怕,也别再拖了!化怨這事兒,交給我!專業團隊,包您滿意!”
她的手明明是冰涼的,可不知為何,陳最覺得被她拍過的那處肩膀,竟泛起一絲微弱卻真實的暖意,順着他的皮膚蔓延開一絲溫度,陳最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紀溫醒又和徐秋夫詳細詢問了藥方和注意事項。
臨行前,徐大夫拉住了紀溫醒的胳膊,低聲道:
“丫頭,慢着些,我有幾句話囑咐你。”
陳最耳力極佳,察覺到徐秋夫的刻意避諱,他很識趣地快走幾步,拉開了距離,負手站在醫館門口,望着忘川翻湧的濁浪,背影落寞。
徐秋夫看着陳最的背影,又看看眼前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丫頭,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玩玩就算了,切莫動了真心!”
“徐叔!”紀溫醒簡直哭笑不得,“我和他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隻是……”
她一時語塞,拘鬼使和任務目标?這關系說出來似乎更複雜。
徐秋夫卻擺擺手,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
“男歡女愛,人之常情,何況咱們做鬼差的?沒什麼好害臊的。隻是……”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異常嚴肅,
“聽徐叔一句勸,這小子……絕非良配!他身上這傷,這怨,能化便化,盡力而為便是。切莫……切莫強求,把自己也搭進去!”
紀溫醒向來敏銳,立刻捕捉到了話中深意:
“您可是……在傷口裡發現了什麼别的蹊跷?”
徐秋夫眉頭深鎖,緩緩歎了口氣:
“那傷口裡盤踞的,除了那兇戾的劍氣和他自身的怨氣……還有一股極其隐晦、卻又乖張兇戾到極緻的力量!那力量……像某種惡毒的詛咒烙印。這位郎君,怕是……不知在何處,惹到了真正手眼通天、心狠手辣的大人物了!”
紀溫醒心頭劇震,面上卻不動聲色:“我曉得了,徐叔。”
拜别了徐秋夫,紀溫醒心頭沉甸甸的。
陳最的身份如同一團越來越濃重的迷霧,不僅沒有因為看傷而清晰,反而增添了更多令人不安的謎團。
她煩躁地揉了揉額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劍!”徐秋夫提到的劍,無疑是關鍵中的關鍵!
既然劍氣殘留如此濃烈,說明那劍必定存在過,而且就在陳最身邊停留了很久!撫州城隍廟……還有那個被陳最關起來的土地公……他們或許知道些什麼?
尤其是那個真正的城隍陳最良!他盤踞撫州多年,城隍廟裡有什麼秘密,他不可能不知道!
人間有句話怎麼說來着?有棗沒棗,先打一竿子!
既然徐大夫說找到那劍可能是化解的關鍵,那麼無論如何,都得去找陳最良問問!
她快步走向陳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