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我們為何要關他們?!”
陳纾棠撇了撇嘴角,不明白面前這黑衣女人打的三什麼主意。
但她那雙赤紅的眼珠一直死死釘在紀溫醒身上:
“是他派你來的?”
“他?”紀溫醒一頓,“哪個他?”
“還能有誰!”女鬼的聲音淬了毒,
“陳最良!回去告訴他,少白費力氣!我就是魂飛魄散,也不要他來假惺惺!”
“你恨他?因為他殺了江白?”
“不關你的事!”陳纾棠周身的怨氣猛然暴漲,鮮紅的嫁衣無風自動,邊緣騰起細小的黑色火苗,灰燼簌簌飄落,
“轉告他!與其把我當個物件拘在這裡,不如一掌拍散了我!否則,隻要我找到一絲空隙,定要毀了他苦心經營的一切!”
“他為了救你,甚至想奪他人仙脈為你續命。你們之間……”
“救我?”陳纾棠厲聲打斷,發出刺耳的尖笑,
“從他親手把劍捅進江白心口那一刻,我們父女就恩斷義絕了!我落到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難道不是拜他所賜?”
她猛地背過身,聲音帶着怨恨,
“什麼救我……不過是怕我這個厲鬼女兒,污了他城隍爺的清名罷了!”
“當真沒有轉圜餘地了?”紀溫醒試探着問。
陳纾棠這種油鹽不進的狀态,化怨難度陡增。
她心裡快速盤算着:按她幾百年化怨的經驗,鬼物大抵可分兩類。
一類是身不由己成鬼,尚存理智,願意配合。
另一類則是被恨意嗔癡所困,主動化厲,但心中多少還有未了執念,或誘或逼,總能找到突破口。
陳纾棠本該屬于後者,可她似乎連“生”的欲望都放棄了,一直吵嚷着讓陳最良把她排散,眼下暴揍她一頓估計也沒什麼用。
就在紀溫醒暗自思忖時,背對着她的陳纾棠,肩膀幾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嘶啞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飄了過來:
“除非……他把江白還給我!”
江白!紀溫醒眼睛一亮。
有欲念,就有得談。
“行,明白了。”紀溫醒幹脆利落地點頭。
她退出了陳纾棠的意識,将女鬼的話原原本本複述給陳最良。
方才還威嚴持重的城隍爺,此刻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頹然地跌坐在堂上大椅裡,雙手捂着臉,一言不發。
“幾百年了,城隍爺,”紀溫醒聲音裡沒什麼溫度,
“朝代都換了幾個,滄海桑田,您這點心結,還解不開?”
旁邊一直縮着當鹌鹑的土地爺,小心翼翼地往前蹭了半步,搓着手道:
“紀鬼差……不是我們爺不肯,實在是……那江白的魂魄,早在百年前就被打散了,魂飛魄散,無處可尋啊!”
“被打散了?”
紀遙光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陳最良,
“誰動的手?該不會是城隍爺您吧?啧啧,看來這官帽底下,見不得光的勾當不少啊。”
“小爺爺!這話可不能亂說!”土地爺急得直跺腳,
“那江白,根本不是什麼難民遺孤!他是倭賊派來的奸細!處心積慮潛伏進陳府,就為了竊取海防機密!我們爺火眼金睛,識破了他的詭計,在婚禮上當機立斷除了這禍害!這種狗賊,魂飛魄散都是便宜他了!可憐我們爺一片苦心,小姐卻……”
他憤憤不平地住了口。
“阿姐,沒别的路子了?”紀遙光隻看着紀溫醒。
“陳纾棠一心求死,恨不得立刻灰飛煙滅。江白是她唯一的念想,找不到江白,她甯可魂飛魄散也不願化解怨氣。”紀溫醒搖頭。
“麻煩!”
紀遙光眉宇間戾氣翻湧,毫不掩飾的厭煩,
“唧唧歪歪,不如讓我一巴掌拍幹淨,省得阿姐費神!”
“遙光!”紀溫醒低喝一聲。“不要亂說。”
“傳聞冥府有處荒澤,”
一直沉默的陳最忽然開口,“各地城隍廟渡不了的孤魂野鬼,或是些判無可判的糊塗賬,就會被銷了戶頭丢進去。那地方鬼氣濃得化不開,天長日久,倒成了些殘魂碎魄的巢穴,靠着互相吞噬或者吸食鬼氣,苟延殘喘。運氣好的,或許能拼湊出點人形。”
他瞥了一眼陳最良,“城隍爺這些年,想必沒少往那地方‘送’東西,也‘撈’過不少吧?找塊碎渣子,總比大海撈針強點。”
“荒澤?”紀溫醒皺眉看向他,“我怎麼沒聽過?”
夕陽的金光斜斜穿過棱花窗,在陳最高挺的鼻梁上投下深刻的陰影,襯地他眼窩更顯深邃了。
他迎上紀溫醒探究的目光,扯了扯嘴角:“城隍廟的陰私勾當,上不得台面,自然提得少。”
“遙光,”紀溫醒立刻有了決斷,“你馬上去找孟姐姐,讓她帶路,去荒澤!看看能不能找到江白的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