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秒，正當他想要挂掉電話的時候，那頭傳來了曲央之帶着哭腔的聲音：“葉時禮，是我……”

葉時禮錯愕。身為研究所的投資人，曲央之能夠拿到自己的手機号碼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但是，他現在是在哭嗎？

那邊的曲央之還在抽泣，不斷念着葉時禮的名字：“葉時禮，葉時禮，葉時禮……”

這麼不在狀态的曲央之，葉時禮隐約有所猜測。

沒有聽到葉時禮的回應，曲央之也不再反複念叨葉時禮的名字了，轉而很是委屈地問他：“葉時禮，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在聽你說。”葉時禮答道，他歎了一口氣，問，“你是不是喝醉了？”

曲央之的眼淚漸漸止住了，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嘴硬道：“沒有，我沒有喝醉。我的信息素就是帶有酒味的，怎麼可能會喝醉……”

聽着曲央之沒完沒了死不承認的話，葉時禮更加肯定他現在已經喝醉了。

但其實，曲央之說的話倒不算是完全誇大的，他的酒量确實不錯。隻是以前因為和葉時禮在一起時，曲央之從來不用擔心醉酒後的事情，所以他總是能夠很放心地喝酒。因此每逢喝酒都容易喝醉，以至于讓葉時禮覺得他的酒量一般。曲央之也樂得葉時禮這樣誤會。

他就喜歡葉時禮小心翼翼對待他的樣子。

電話裡，曲央之說的話繼續漫無邊際：“我看到對面那家電影院了，就以前你和我經常過來的那家。我們在裡面看過好多好多次的電影，你還記得嗎？都忘了吧……我還記得以前每次你都會給我帶好多好吃的零食來着……”

葉時禮不得不打斷他的話，問：“你是一個人在外邊喝酒嗎？”

“你都不要我了，我不就是一個人了嗎？”曲央之仗着半真半假的酒意繼續鬧騰。

葉時禮沒有管他的胡言亂語，一邊拿起外套示意同事自己有事暫時先離開，一邊繼續問：“那你現在在哪裡？”

但對面已經“滴”的一聲挂斷了電話。

葉時禮感受到一種久違的，雖然被惹得生氣但是又拿對方完全沒辦法的無奈情緒。他心中暗歎一口氣。

一個Omega單獨在外面喝酒，實在是不安全，葉時禮關上門的時候這樣和自己說。

這所新開業的酒吧很有特色，循着以前經常來的電影院的路線，葉時禮并不難找到這所酒吧。

酒吧門口挂着尚未開業的牌子。但他進去的時候，出乎意料地沒有人攔他，工作人員都在各做各的事情。因為還沒有正式開業，酒吧内部的炫麗燈光都沒有打開，甚至顯得有些昏暗——隻除了一個地方。

吧台昏黃的燈光下，各種顔色，各種式樣的酒瓶酒杯，在燈光下呈現出不同的光澤。一貫耀眼的Omega，正醉眼朦胧地看着門的方向，葉時禮出現的那一刻，迷蒙的桃花眼閃過一絲光彩熠熠。

Omega歪着酒意微醺的臉在不自覺地微笑，意識到什麼，又試圖收起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愉悅，語氣帶上點抱怨，理所當然道：“你怎麼才來？”

葉時禮看着曲央之，想起曾經和他在圖書館裡一起看過的西方神話故事。其中有一則故事的大意是西方的惡龍喜歡收集各種亮晶晶的物品，并視之為它的珍寶。

那則故事旁邊繪有精美的插圖。曲央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上面畫風精緻，栩栩如生的珠寶，小聲嘀咕：“這麼漂亮，換我也會把這些當作是珍寶藏起來。”葉時禮看了看夕陽餘晖下曲央之專注的側臉，點頭贊同。

葉時禮遊走的神思被曲央之突然的動作扯了回來。

也許是因為覺得酒吧太熱的緣故，曲央之的襯衫上端的好幾顆扣子都打開了。他伸長手想要取那杯放在盡頭的酒杯，動作舉止間，昏黃燈光下，露出依舊分明的精緻鎖骨，大片細膩皮膚。

吧台不止曲央之一人，有零星幾個工作人員在倒酒，擺酒。雖然他們沒有膽量做出其他過分的舉動，但他們看向醉酒Omega的目光中無一不流露着愛慕與追逐，恰似當年的情景。

葉時禮記憶力向來不錯，尤其是和曲央之相處的那些點點滴滴，稍一回想，便能夠清晰地浮現在自己腦海中。那本厚厚的神話故事集，每一個故事後還有解析，對于龍喜歡珍藏珠寶的行為，被認為是在描述龍的貪婪。所以龍在西方文化中，也是貪婪的代名詞。

可誰會不喜歡美麗耀眼的珠寶呢？

珠寶充滿了誘惑，貪婪便成了本能。

葉時禮加快了腳步。

到了曲央之面前，他脫下身上穿着的外套，披到曲央之身上，緊緊裹着。

曲央之像是找到依靠一般，身體軟軟地倚靠在葉時禮身上，那杯一直想要拿到的酒也放棄了。葉時禮能夠清晰感受到曲央之滾燙的皮膚，呼吸的熱氣。尤其是曲央之裹着的是他的外套，身上還有着自己的氣息。

曲央之帶着點驕縱的語氣說道：“你怎麼才來啊？我等你等了好久了。”

葉時禮覺得曲央之真的喝醉了，把現在當作從前他們讀書的年代。曾經有一次約會，葉時禮被老師拉着走不開，等他過去約會地點的時候，曲小少爺也說了同樣的話。

現在的曲央之還是反複說着這幾句話，其中似乎還夾雜着一句：“我怎麼也才來到啊……”葉時禮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他把曲央之半抱半扶着安置在後排。彎腰幫他系安全帶的時候，曲央之也并不安分，揚起下巴，紅潤的唇堪堪就要貼上葉時禮的。葉時禮似乎已經感受到了那種柔軟的觸感，他側開臉後退，隻留下若有若無的觸感。

人到底是人，不是貪婪的惡龍，抑制貪婪的本性才是應該做的事情。葉時禮心裡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他坐到駕駛位，看向後視鏡中縮在外套中的曲央之問：“你住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曲央之的聲音悶在衣服裡，語氣蔫蔫地報了一個地址。

葉時禮語氣有些無奈：“是你現在住的地方，不是我住的地方。”

“我今晚就要住你家，不可以嗎？”曲央之露出微微泛紅的雙眼，頭發亂亂的，可憐巴巴道。

葉時禮嘴唇動了動，拒絕的話卻一時說不出來了。方向盤無聲轉動，車子往葉時禮家的方向開去。曲央之這才再次将整張臉埋進衣服裡。

酒精會讓人忘卻一些事，又想起一些事。

曲央之聞着衣服裡熟悉的令他安心的氣息，心裡默默地想，他隻要當下。隻要回憶裡的他們。

隻是想要他們能夠回到過去那樣。

*

到了公寓，葉時禮關上門，轉身面向巴巴望着他的曲央之，有些後悔一時心軟帶他回自己家。

但他也别無他法。他倒是有曲央之父母的聯系方式，但之前一直打不通，估計現在也同樣打不通。将一個醉酒的Omega獨自一人留在酒吧或者扔在酒店都不可取。

葉時禮移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一旁的洗浴間方向。曲央之跟着他的目光也看了過去，突然起了興緻說：“我要去洗澡。”

他這醉醺醺的樣子，葉時禮哪裡放心讓他現在去洗澡，下意識拉住他的手，曲央之便搖搖晃晃地落到他懷裡。一種有點甜的酒味撲鼻而來，醺醺然的，很誘人的味道。葉時禮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想離曲央之更近一點。

直到他看到曲央之脖頸上露出的白皙皮膚時，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他立馬站直，一邊扶着曲央之到沙發上坐下，心裡還覺得奇怪，怎麼曲央之身上的酒味變得濃郁起來了，剛才都沒怎麼聞到，而且還有種隐隐約約的甜味。

要是乖乖配合，那就不是曲央之了。他一邊掙紮，一邊嚷嚷道：“葉時禮，你别以為我沒有看到！你剛才看向浴室那邊，不就是嫌棄我，暗示我去洗澡嗎？”

葉時禮一時覺得無奈又好笑，他耐着性子解釋道：“沒有嫌棄你，你誤會了，我是想自己去洗澡。”

曲央之眼睛似乎亮了亮，他雙手順勢懷上葉時禮的脖子，頓時貼得更近：“那你覺得這味道好聞嗎？”

很好聞，葉時禮在心裡回答。但他還是違心道：“不好聞，以後一個人少喝點酒。”

醉酒後的曲央之粘人得很，防備心似乎都完全不存在了，幸好有他在，要是其他的什麼人……想到那個畫面，葉時禮的心頭頓時多了幾分冷意。

曲央之聽了他的話，表情變得沮喪，眸子水潤潤的，可憐兮兮地和葉時禮對視：“你不喜歡我的信息素嗎？”

葉時禮頓時愣住了，看着曲央之泛着紅意的兩頰，後知後覺意識到一件事。這種有着淡淡甜意的酒味，也許根本就不是因為曲央之在酒吧裡喝的酒，而是因為曲央之在釋放他的信息素。

原來是這個味道啊。葉時禮心裡有些怅然。當初嘗了很多種酒都找不到非常類似的味道，現在終于讓他感受到了。

“你是不是……發情期到了？”葉時禮的手輕輕落到曲央之的肩膀上，試圖拉開兩人目前過近的距離。

但曲央之沒有回答他，反而注視着他的雙眼，固執地迎着他的手上前，追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良久，葉時禮輕歎了一聲：“喜歡的。”

曲央之頓時眉眼彎了起來，他踮起腳，貼着葉時禮的耳邊說：“可是葉時禮，我現在好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