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給我吼,奶奶睡着了你别給她吵起來!你都是從哪學來的壞毛病,你們老師就這樣教的嗎?”
果不其然,許尚華每次都喜歡小事化大,大事化到爆炸。
她漠然的看着他,眼底卻湧着失望和崩潰,她說:“明明是你先吼的,你也别給我扯老師學校,其實我的壞毛病都是跟你學的,你少撇清責任。”
她一直覺得和許尚華溝通是一個很困難的事,就好像對牛彈琴一樣,明明也沒喝醉,就是聽不進去她的話,覺得自己身為她爹,永遠是對的。
許尚華就這麼看着也不說話,片刻後他冷靜下來:“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
“你别裝,我現在很明确的告訴你,分手聽到沒有?我是不是早就和你講過你現在不可以談戀愛?!”許尚華越說越激動,氣的直接站了起來,指着許溶月怒喝,手指距離眼睛仿佛隻有一個硬币的厚度。
又是這個姿勢。
啧。
她撇開許尚華的手,用力且憤怒的甩到一邊,不溫不火的瞥了他一眼,說:“沒錯,我是談對象了,但是我一沒耽誤學習二沒做越界的事,我為什麼不能和他談下去?”
“你還要不要點臉?我是你老子我知道的比你多,你以為那些男生現在對你好以後也一樣會對你好嗎?你想太多了吧!你以為你是誰啊我靠!”許尚華啐到,整個人像是失了神智一般大吼大叫。
有那麼一瞬間,許溶月感覺這個老爸很陌生,相處了十幾年,記憶深處童年時的許尚華是總喜歡對她笑的,是說話輕柔緩慢的,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
她眼眶漸漸泛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兩人越來越陌生。
“我怎麼不要臉了?你去和你那些商業夥伴說我不孝敬你,對你不好的時候,你有想過我是什麼感受嗎?多可笑,我爸在别人面前說我的壞話!你真的……是我爸嗎?”她聲音哽咽,嘴唇開始不自覺的發抖,“你會和你那些朋友大吼大叫嗎?你會指着他們的鼻子罵嗎?你會說他們不要臉嗎?“
“王叔叔她女兒和我一樣,成績也挺好的談了個對象,你就說這是相互促進,共同進步。可輪到我呢?你真的很虛僞你知道嗎!”
許尚華:“媽的,我虛僞?有你這麼說家長的嗎?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大魚大肉舍不得吃帶回來給你吃,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因為這幾句話,許溶月已經和他吵累了。
反反複複的在她耳邊說,我為了你,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可是家裡根本不差買魚買肉的錢,在許溶月看來,他說這些話,隻是為了讓她愧疚而已。
她疲憊的拎起書包,單肩背在背上:“懶得和你争,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我是不會和他分手的。”
“許溶月,你媽媽去世後我一個人帶你不容易,奶奶年紀大了,我還要一個人擔心你們兩個人,我看新聞上面都有報道那些女孩被男朋友殺害的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還有那些被對象帶壞的,跟一群人搞在一起的,我隻是怕你也被人騙走!”
“你夠了!你怎麼能想這些?真的很惡心!”她呼了口氣,“他不會這樣的,他不是這種人。”
說完,轉身上了二樓。
許尚華在身後怒罵:“必須給我分手!我要對得起你媽知道嗎!不分手就轉學!”
“啪!”的一聲,房門被重重地砸在門框上發出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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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開卧室燈,任由它黑着借着大落地窗偷來一點皎潔的月光。她脫了鞋,像一個提線木偶遲鈍、緩慢的爬上床,把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縮成一團。
夜,靜悄悄的。
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窗外的一棵榕樹搖曳着婆娑的影,透過縫隙,還能看見暖橙色的路燈正彎着腰,照亮每一個回家的人的路,隻是不知何時漫起了迷霧,那束光也顯得灰蒙蒙,風卷起一片葉子在空中打了個旋,然後又落下,随之而來的是堅持不住的燈光開始撲閃。
終于,世界不再有顔色了。
她突然轉頭看向放在床邊的兔子玩偶,輕輕的拿起來,抱在懷裡。絨絨的毛蹭着身體,烏黑發亮的豆豆鼻貼着她的額頭,像是親吻又像是在安慰和鼓勵。
手機亮了起來,許溶月掃了一眼。
周淮晉:到家了嗎?
漆黑的房間裡,這一點亮光顯得格外突兀。
她拿起手機,回複:到家了。
許溶月:他和我爸說了。
消息剛發出去,周淮晉的電話就撥了進來,她看着界面猶豫了很久,直到電話被自動挂斷,又再一次被撥過來時她才點了接通。
電話那頭,溫潤心疼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響起:“許溶月……”
那一刻,她心裡一直呵護的東西終于支撐不住破碎開來,一滴淚就這樣毫無征兆的落下,直到玩偶的輪廓在她眼裡變得模糊,直到輪廓與黑暗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