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佳禾想——

如果她像先前嘴裡還含着酒的話，現在估計已經悉數噴到柏梵那張冷峻又拽的臉上了。

這家夥是怎麼一本正經又理直氣壯地扯出那些胡話，并且臉不紅心不跳的？

不過許佳禾更清楚，柏梵這看似短短的兩個字，絕對足以讓狄然那種自視甚高的人跳腳。

不出所料。

這話一出，狄然方才還嚣張的氣焰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愣怔數秒後，才勉強找回了聲音：“什麼？！”

男人的語氣滿是不可置信，卻又帶了明顯的猶疑。

像在信與不信之間反複掙紮。

然而對于狄然的這個反應，許佳禾倒沒太多失望的情緒，隻覺得有些好笑。

隻有背叛感情的一方才會懷疑另一方也做出同樣的事情。況且就算是事實，那她也是在兩人徹底分手之後，怎麼算她都問心無愧！

柏梵眼睑低垂。

瞥見許佳禾在聽見男人的話後不斷抿緊的嘴唇，眸色微微一沉。

“而且——”他自動忽略電話那頭的自言自語，接着剛才的話，不着痕迹地轉了話鋒：“我記得阿禾姐不喜歡老男人。”

聞聲，許佳禾蓦地擡起頭。

對上柏梵那雙天生上揚的眼尾，頓了頓，瞬間明白他這是在給她出氣。

上一秒還平靜至極的心髒，這一刻，仿佛被某種微妙的力量包裹住，登時變得有些酸軟。

這種感覺就好像……

受了委屈後，回頭忽然發現，有人站在身後給你撐腰。

許佳禾的睫毛極小幅度地顫了顫，而後飛快地别開了臉。

見狀，柏梵心髒一滞。

剛想捂住聽筒說點什麼，就見她已經快速整理好情緒，整個人十分八卦地湊到他手邊，悄悄屏住呼吸，打算聽聽他丢出的這顆石頭能濺起多大的水花。

柏梵頓時松了一口氣。

掃過許佳禾費力踮着的腳尖，男人唇角輕勾，稍稍彎下了腰。

也許是被柏梵話裡的某個字眼刺激到，電話裡狄然的分貝突然揚高，甚至變得有些尖銳：“你說什麼呢？誰是老男人？你給我說清楚！”

“……”

某些時候，男人對于年齡話題的敏感程度絲毫不亞于女性。

當初兩人交往的時候，是校園裡隻差一屆的學長和學妹，也算才子佳人。但随着畢業進入人際關系更為複雜的社會後，有些東西就變了味。

幾乎所有知曉許佳禾家境的同事，都把她看做了狄然的後台。

雖說狄然當初進入電視台王牌欄目的确有許佳禾從中助力，但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想和“吃軟飯”三個字沾上邊。

就算那是事實。

漸漸地，兩人相差一歲似乎也成為了佐證這一事實的有力“證據”。

也難怪狄然會對此有那麼大的反應。

要是放在以前，許佳禾或許還會對給他帶去了困擾感到丁點兒抱歉。

但現在——

她覺得簡直不要太痛快！！！

狄然是播音主持專業出身，聲音條件自然過關。但可能是這個專業的通病，他日常說話總帶着一股時刻起範的腔調，像在端架子。

被柏梵不鹹不淡的回應戳到某根神經後，現下已然有些失态。

說話也終于沒了一貫的拿腔拿調。

不過比起狄然，柏梵的嗓音冷淡而低沉，有種冷泉般的質感，聽感極為舒服。加上這家夥眼眉間仿若帶了與生俱來的漫不經心，聲線也自然而然地添了幾分慵懶和散漫。

想到這裡，許佳禾微微擡睫，偷摸看了一眼當事人。

好巧不巧，兩人視線撞個正着。

許佳禾故作淡定地移開眼，假裝在瞧别處。

柏梵慢慢收回目光，嘴角泛起一點弧度，任由電話裡的男人狂怒，末了不答反問：“叔叔，你該不會是纏着阿禾姐的變态吧？”

“你——”狄然倏地哽住。

順着電流，許佳禾甚至能聽到狄然在電話那頭呼吸粗重，以及牙齒被咬的咯吱作響的動靜。

“叔叔，現在是法治社會。”

柏梵語速平緩，慢條斯理地又重複了一遍對他的稱呼，像在補刀。聲音雖帶了些許笑意，但聽起來卻極具壓迫感：“如果你繼續騷擾她的話，我會報警。”

“……”

說完也不給對面反應的時間，柏梵裝模作樣地“哦”了一聲，而後拖腔帶調道：“阿禾姐好像醒了，先失陪了。”

指尖輕擡，挂斷電話。

許佳禾咬着下唇，兩秒後，還是沒忍住放聲笑了出來。

柏梵眉宇舒展，将手機在指尖靈活地調轉了個方向，朝她擡了擡腕：“許小姐還滿意嗎？”

“如果你開展這項業務的話，”許佳禾從他手裡接過手機，感受着機身上殘留的淡淡餘溫，給出十分真誠的評價：“我一定給你五星好評！”

“……”

聞言，柏梵勾了勾唇，随手撈過先前的紙杯，将裡面的桃花酒盡數灌入喉嚨。

“沒想到，你還挺——”許佳禾停頓了下，将溜到嘴邊的“綠茶”咽了回去，大腦飛速運轉，斟酌道：“毒舌……的？”

“其實，”柏梵喉結輕滑了一下，盯着許佳禾從眼底漫上的笑意。須臾，聲音低而啞：“如果可以的話，我不介意坐實。”

“……”後者稍愣，很快明白過來這話裡的含義。

許佳禾眨巴了兩下眼睛，随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着捏起一隻紙杯，囫囵喝完裡面的酒。

她潇灑地舔了舔嘴唇，顧左右而言他地點評道：“這酒不錯！”

柏梵輕挑眉，沒有接話。

兩人心照不宣地就此揭過這個話題。

……

一番試喝後，離開前，兩人買了幾瓶一緻覺得口感和風味都很不錯的桃花酒和青梅酒，準備帶回民宿同老闆、Colin他們分享。

時間尚早，兩人打算在古鎮填飽肚子再回程。

尋找餐館的途中，路過一個賣手工木簪的攤位，許佳禾不出意外地再次被吸引去了注意力，腳步也跟着停了下來。

攤主是個頭發銀白的老奶奶，此時正在給另一對買了木簪的女孩子盤發。見兩人在攤位前停留，立刻熱情招呼：“喜歡的話，可以讓你男朋友幫你試試！”

聽到這話，許佳禾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柏梵。

正欲開口解釋，然而下一刻，柏梵卻先她一步有了動作。

午後的陽光愈加濃烈，古鎮内仍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柏梵朝許佳禾走近一步，又保持着足夠的紳士距離，低聲道：“要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