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佳禾“啊”了一聲,看了眼他修長勻稱的手指,又瞧了瞧面前琳琅滿目的簪子,小聲問:“你……會嗎?”
“我可以試試。”柏梵彎唇看她,尾音打着旋兒:“挑個喜歡的。”
像是被蠱惑一般,本還猶豫的許佳禾竟鬼使神差地順着他的話,指了指其中一隻木簪:“這隻。”
“好。”
雲城早午晚溫差大。
許佳禾早晨出門前紮了半披發,待在室内還好,在太陽底下逛了一路,發絲貼着皮膚,着實有些悶熱。
柏梵動作略顯笨拙地打理完她的頭發,而後捏起那隻光澤油潤的木簪,一面擺弄,一面頻頻望向老奶奶“偷師學藝”。
“……”
也許是第一次碰觸姑娘柔順烏黑的長發,男人的動作顯得極為小心翼翼。
似乎生怕弄疼了她。
看着鏡子裡柏梵雖面上不顯,但無意中蹙眉透露出的手足無措,許佳禾無聲地彎了彎眼。
好在這時,老奶奶送走上一波客人,及時過來救場。
老人看着眼前的兩個小年輕,笑了笑,并沒有直接接手。
最終,在老奶奶一步步的口頭指導下,柏梵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給女孩子盤發的經曆。
許佳禾對着鏡子瞧了瞧,結果出乎意料地滿意。雖不如老奶奶那般一氣呵成,但還算幹淨利落,頭發盡數簪起,整個人也顯得更加清爽。
“姑娘,你男朋友手藝不錯啊!”老奶奶笑着打趣道。
許佳禾聞言站直身體,卻因着兩人之間的距離一時還沒拉開,一頭紮進了柏梵懷裡。
“……”
……這下好像更說不清了。
還沒等許佳禾反應過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忽然闖入視野。
下一刻,輕輕揉了揉她的額頭。
而那隻大手的主人邊付着錢,嗓音裡也帶了明顯的笑意:“還得是老師教得好。”
兩人告别攤位繼續尋找吃飯的餐館。
許佳禾回憶着剛剛那隻大手幹燥溫熱的觸感,無端失了神,隻是一味地往前走。
另一邊,柏梵跟在許佳禾後方,目光掠過小姑娘微紅的臉頰,腦子裡不自覺想起方才盤發時的場景——
幼時的嬰兒肥随着時間的沖刷,變成了緊緻秀氣的下颌線。以前小到差點挂不住公主裙的雙肩,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開始變得獨當一面。
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珍珠般圓潤瑩白的光芒。
長發挽起,整個人透出一種明豔的端莊。
思及此,柏梵心口微微發熱。
原來……
在他看不見的那段時光裡,他的女孩也同他一樣。
在認真地好好長大。
/
最後,兩人在一家特色米線店解決了晚餐,然後踩着一地金箔似的黃昏,趕上了傍晚回海邊的公交。
或許是今天玩得太累,亦或者是車子輕微的晃動,上車後不久,許佳禾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公交已經達到海邊。
許佳禾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身上多了件外套,是她上午剛還給柏梵的衣服。正要物歸原主,外套上柔和的薰衣草香氣卻在動作間不受控地鑽入鼻尖。
那是幹洗店清洗液的味道。
不知怎地,許佳禾忽然想到了這衣服上原先殘留的淡淡烏木香,那是其主人身上獨特的氣息,帶着一種莫名使人安定的力量。
嗯。
好像還是那個更好聞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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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節日的緣故,太陽落山後,來海邊的遊客不減反增。
許佳禾回民宿泡了個澡稍作休息後,便下樓直奔“幹杯”。
今晚的“幹杯”格外熱鬧,音樂也從抒情歌換成了張揚的重金屬風格,一首接着一首,氛圍很快就被調動了起來。
客人一多,Colin自然跟着忙碌起來。好在今天值班的不止他一個,偶爾還是能過來喝口酒放松片刻。
老闆揚言請客,民宿裡的夥伴們十分捧場。許佳禾同柏梵也将白天從古鎮買來的酒和大家分享,評價也都不錯。Colin還來了興緻,用桃花酒做了幾款特調。
大家把酒言歡,有人聊人生、聊理想、聊愛情,有人飲着酒靜靜聆聽。
享受這短暫又奇妙的相聚時刻。
酒過三巡,舞台上有人自發跳起舞來,氣氛高漲。
陸續有人放下酒杯加入其中。
不知是桃花酒喝太多,還是咋呼的音樂吵得人腦袋發暈,許佳禾趁機開溜,出門跑到沙灘上吹風醒酒。
由于節日,整片海灘錯落分布着Led草坪燈,比以往更明亮些,此時有不少男男女女在外面活動。遠處海面上漂浮的航标燈連成一線,跟螢火蟲似的。
伴随着一陣陣海浪,牽手狂歡。
許佳禾随便找了個地方坐着。
感受着迎面吹拂過來的鹹濕海風,酒意漸漸熄滅,思緒也跟着清醒了幾分。
也因此,白天發生的事情不受控制地鑽進腦海裡。
從見面時錯了一拍的心跳,到對視時下意識躲避的眼神,再到盤發時指腹輕輕蹭過後頸皮膚的奇異觸感。
甚至透過鏡子看見柏梵手忙腳亂的時候,她第一反應竟然是覺得……很可愛。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當然,最令許佳禾感到驚訝的是,自己居然會毫無保留地将手裡的東西交給柏梵。
而且還是在。
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情況下。
這不禁令許佳禾開始重新審視起一些事情,比方說——她好像開始慢慢習慣柏梵這個人的存在了。
習慣了每天見面。
習慣了每天說話。
甚至習慣了他無時無刻出現在自己身邊。
這個念頭在大腦裡一閃而過。
許佳禾瞬間像被電到了一般,立刻甩了甩頭,忍不住在心裡小聲嘟囔:這真是個可怕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