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她整理好心緒,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一道低沉而又熟悉的聲線。
許是沾染了酒精的緣故,男人的聲線比平時多了點磁性。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許佳禾呼吸微滞,頭也沒回,隻是小聲回答:“……出來醒醒酒。”
柏梵不疾不徐在她身邊坐下。
聞言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喝醉了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
許佳禾平複好呼吸,側頭看他:“?”
“畢竟你也不知道,”柏梵低眸,對上她的眼睛:“這裡誰是狼誰是羊。”
“……”
聽到這話,許佳禾後知後覺地往海灘周邊掃了一圈。此時在外面活動的人很多,有些結伴在遊戲,也有不少是和她一樣喝醉了出來醒酒的。
除了一些眼熟的當地人,更多是從其他地方來海邊慶祝節日的。
人員相比平常的确要複雜些。
許佳禾抿了抿唇,算是默認了他這話,她将視線重新落回到柏梵身上。
同她一樣,他的手裡也拿了杯雞尾酒。此時單手撐地,長腿微屈,姿态略顯懶散地坐在沙灘上。
一身休閑服松松垮垮,顯得整個人慵懶至極。
目光上挪,男人眉目硬朗冷然,唇角似有若無地勾着,像個無形的船錨。
許佳禾咽了咽口水想。
……也不知道哪條魚兒會上鈎。
再往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許佳禾總覺得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裡,湧動着細碎的笑意,眼神也比白天多了幾分柔軟。
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
好吧。
他好像就是在看她。
這個認知一出來,許佳禾緩慢地眨了眨眼,忽地感覺整張臉蛋以及耳後的皮膚都燃燒了起來。她力作鎮定地撇開了目光,投向遠處黑乎乎的海面。
等平靜下來,内心又覺得好不甘心。憑什麼他三番兩次一句話、一個眼神就可以讓她自亂陣腳。
現在是,白天那次也是。
許佳禾倏然就很想反擊回去。她深呼了口氣,捏緊酒瓶,慢幾拍地接着剛才的話題出了聲:“别人我不清楚,但我知道……”
她話音停頓,偏頭迎上柏梵如墨般濃稠的眸子,十分肯定地下了個結論。
“你是狼。”
或許兩人頻頻偶遇到這個民宿真的隻是偶然,但之後,柏梵對自己有意無意的關心與照顧,許佳禾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不是絲毫感受不到。
但他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實身份,更不知道自己就是甩了他的那個混蛋相親對象。
所以她也隻能把這些細枝末節,當做是他是對小輩的愛護,強迫自己不要往其他方面去想。
直到那天。
她從别人口中聽說他一夜未睡,傻傻地在海邊吹了一夜的冷風。
隻是為了給她尋找可能在旁人眼裡不值一談的一塊懷表,隻是為了實現前一天晚上為了安慰她時許下的諾言。
那一刻,許佳禾明白,她再也沒法欺騙自己了。
因為……
她的心髒不知從何時開始,悄悄分裂出了另一種頻率。
好像不隻屬于她自己了。
聽到她的話,柏梵的眸色頓了頓。
正當許佳禾以為自己終于也讓他吃了一回癟時,柏梵唇線上翹的弧度卻慢慢加大,眼底的笑意也越發明顯,綴着星星點點的光。
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
這下輪到許佳禾一頭霧水了。
許佳禾的眼睫快速撲閃了兩下。
就見柏梵漫不經心地擡起手臂,用手裡的雞尾酒瓶碰了碰她的,在忽遠忽近的海浪聲中,碰撞發出“叮”的清脆聲響。
而後,他緩緩收回視線,仰頭喝了一口酒。
許佳禾看不清柏梵的神情。
但從側臉的角度看去,他的嘴角從始至終都保持着上揚。視線稍移,男人的喉結輪廓深刻,伴随着吞咽的動作,極為緩慢地上下滾了滾。
沒來由地。
許佳禾一時竟忘了挪開眼。
沒等她回過神,誰料柏梵忽然側頭看了過來,在許佳禾因遲鈍而略顯呆滞的表情裡,學着白天她在酒坊裡的模樣,抿了抿沾了酒漬的唇。
而後歪頭挑了挑眉:“這酒不錯!”
“……”
這次許佳禾很快反應過來。
她閉了閉眼,忍不住在内心腹诽。
——幼!稚!
許佳禾撇過腦袋,不再看他。
眺望着前方漫無邊際的海面,她跟着擡起下巴,抿了口度數并不高的果汁雞尾酒,腦海裡莫名浮現起男人剛剛滑動的喉結。
忍不住舔了舔發幹的唇瓣。
不過他依樣畫葫蘆,學她沒有正面回應,那這算不算反擊成功呢?
嗯……應該算的吧。
至少她發現了柏梵原來還有這麼幼稚的一面。
/
兩人默契地安靜下來,感受着夜晚的海風卷着涼意撲面襲來,誰都沒有再說話。不知過了多久,身旁的男人才再度開了口。
在酒精的發酵下,嗓音顯得有些低啞。
“喂。”
許佳禾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反應慢半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