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看過來，柏梵彎了彎唇，問：“那個真的不是送給我的嗎？”

他這話前後找不到任何依據，許佳禾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今天在古着點買的禮物，”柏梵也不着急，極有耐心地提醒着，然後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真的不是送給我的嗎？”

“……”

他說這話時，眉宇舒展，尾音拖長，還帶了點兒上揚。

可莫名其妙就是給人一種委屈巴巴的大狗狗既視感。

許佳禾先是一怔，等意識到柏梵話裡指的是什麼，立刻脫口而出道：“不是！當然不是！”

“那……”她深吸一口氣，情急之下，胡亂扯了個借口：“那是送給我爸的！”

“……”

這話落下，空氣沉默一瞬。

許佳禾呼吸稍頓，猛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對，她為什麼要否認啊？

那個她本來就是想送給……靠。

果然是做賊心虛！！！

現在違心的話都放出去了，她又不能臨時改口，否則傻子都能看出來她剛剛是在此地無銀三百兩。

許佳禾扶額。

好想把自己這張嘴拍個稀巴爛……

許佳禾咬着下唇，正思索着要不要順着柏梵的話，答應給他買個禮物，不料男人卻先她一步有了動作。

柏梵長長地“哦”了一聲，而後很輕地笑了一下，帶出微末的鼻息，語氣輕飄飄的同時，又像是有點兒遺憾：“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

許佳禾垂了垂眼，心裡慌得沒邊，覺得自己有惹哭眼前這個男人的嫌疑。

雖然她并不認為柏梵會和“哭”這個字有任何沾邊，也想象不出他這樣溫和沉穩的人哭起來會是什麼樣，但心裡的負罪感還是在一點點攀升。

氣氛再度安靜下來，耳畔是海風緩緩流動的聲音。

許佳禾還在失神，柏梵突然出聲，扯回了她飄遠的思緒：“要跳舞嗎？”

許佳禾不解地看向他：“啊？”

見狀，柏梵拿眼神點了點她的身後。

許佳禾從善如流地回過頭，這才發現不遠處的酒吧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首慢節奏音樂。那是一首英文歌曲，節奏舒緩，男聲醇厚動人。

随着音樂變動，酒吧内的人也跟着變換了舞步，溫柔而甯靜。從外面看去，人影在店内玻璃上緩緩交錯移動。

好像複古平和的老電影畫面。

許佳禾聽着前奏，很快判斷出這是一首經典的R&B歌曲——《Let?s Get The Mood Right》。

想到柏梵剛剛的邀請，許佳禾有點兒意外：“你還會跳舞？”

“家裡有人從事這方面的工作，”柏梵眉梢輕擡：“所以從小跟着學了點。”

聽到這話，許佳禾這才隐約記起，柏梵的母親好像就是舞蹈團出身，隻不過後來很少再跳了，但身材依舊維持得很好。

這樣一想，柏梵會跳舞也不奇怪。

夜色秾稠，沙灘上人潮不知不覺散去大半。海風、音樂、還有身邊的人，一切似乎溫柔得剛剛好。

許佳禾對這個提議不免有些心動。

她三兩下甩掉鞋子，正要彎腰去脫腳上的襪子，卻被柏梵及時出聲叫住：“腳心的傷口好了嗎？”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許佳禾乖乖答：“還剩最後一點結痂。”

“漲潮後沙子裡有海水，容易傷口感染。”柏梵斂眉，目光從她好動的腳上掠過，淡聲道：“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踩着我的腳。”

“……”

聞言，許佳禾下意識垂頭，看了眼男人那雙比自己大了不止一号的雙腳。與想象中不同，柏梵的腳型偏修長，甚至比膚色還要更白一點。

……隐隐能看到裡面青藍色的脈絡。

意識到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許佳禾忙不疊移開目光，胡亂點了點頭。

柏梵眸光微動，嘴角勾起一個極小的弧度，主動将手遞了過去。

許佳禾頓了頓，也不扭捏，很快将手伸了過去。在他的攙扶下，又小心翼翼地踩上他的腳背。

明明是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同人跳舞，兩人卻極有默契地跟着空氣中流淌的旋律，緩緩進入了節拍。

一前一後，進退有度。

不知是不是穿着襪子的緣故，許佳禾感覺腳下的觸感溫熱而柔軟，仿佛踩在兩艘結實的小船上，又無端給人一種踏實安穩的包裹感。

就好像被人穩穩托住一樣。

既神奇又新鮮。

歌曲過半，許佳禾忍不住低頭去看兩人交疊在一起的腳掌。

也因此，兩人之間本就靠近的距離再一次縮短。在旁人眼裡看來，就好像許佳禾輕輕将額頭靠在柏梵胸前。

好似一對依偎纏綿的戀人。

偏偏當事人還渾然不覺。

也絲毫沒有注意到頭頂上方那一道柔情似水的目光。

許佳禾盯着一大一小的兩對腳背，半晌，擡眸問：“重不重？”

聞聲，柏梵低低地笑了一聲：“這位美麗的小姐，你未免自我認知也太不清晰了。”

他斂下眸子，對上許佳禾微紅的眼角，一字一頓道：“況且這是男人應該考慮的事情。”

許佳禾心口微微一動。

片刻，她慢慢收回眼，視線漫無目的地飄了一圈後，徐徐降落在了柏梵胸前的白色襯衫上，唇邊帶了自己都未曾發覺的笑意。

“有人誇過你很會說話嗎？”她問。

“是嗎？”柏梵擡了擡眉，勾唇：“你是第一個。”

“……”哦。

舞步輕緩，裙邊飄逸，呼吸清淺交織。掌心和腳底的溫熱難以忽視，像是要順着心跳和血管，一點點占據身體裡的某個位置。

耳畔男人嗓音低醇缱绻，海浪聲雀然共舞。

這一刻，許佳禾的心底突然冒出了個從未有過的想法——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

好像……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