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窗外北風呼嘯,還不到六點,天色就暗了下來。
姚青躺在床上,感覺寒風似乎從窗縫間鑽進了屋,讓整個屋子冷如冰窖。她閉着眼睛聽着耳邊猶如鬼哭般凄厲的風聲,覺得頭疼欲裂,腿上骨折的地方也似乎更疼了。
這傷是她前天早上去店裡的路上,被迎面而來的摩托車撞倒,車輪從她腿上碾過造成的。
事故發生地點在一條沒有監控的偏僻小路上,肇事的摩托車主見撞了人,扶起車騎上一溜煙兒跑了,十幾分鐘後,才有經過的路人發現了她,替她叫了救護車報了警。
小路偏僻,北方冬天四五點鐘的清晨,天都還是黑的,所以也沒有目擊證人。
肇事者逃走了,警方也暫時沒辦法馬上找到人。
等丈夫戴大順來到醫院的時候,姚青受傷的雙腿已經被醫生包紮好,并做了全身檢查。除了全身大面積擦傷和腿上的骨折外,她被醫生意外确診了子宮癌。
醫生說幸好病竈發現的早,建議盡早做子宮切除手術,這樣還是有很高治愈率的。
但看着戴大順那張從進門就陰沉着的臉,姚青就知道,這手術是不可能做的,她太了解戴大順了,依照他那守财奴性子,說不定車禍的這些外傷都不想讓她住院治。
果不其然,面對醫生的勸說,戴大順隻反反複複的幾句話:“我媳婦兒将來死了可是要跟我合葬的,這樣下輩子我也得娶她!你們醫院把她子宮給整沒了,下輩子她還怎麼給我生兒子?”
“我這輩子是倒了血黴才娶了她這個不生蛋的雞!這輩子沒給我生出個兒子來就算了,你們總不能讓我下輩子也沒指望吧?”
“再說了,那個狗娘養的雜碎撞了人跑了還沒有給我賠錢,我家裡窮的揭不開鍋,連她那斷腿都治不起,哪裡有錢給她治什麼癌症?”
可家裡真的沒錢嗎?不,家裡肯定是有錢的。
這些年姚青起早貪黑的賣早餐,雖說賺到的錢大都被戴大順搜刮走了,自己沒留住,但攏共賺了多少錢她心裡還是大緻有數的。戴大順是個守财奴性子,搜刮走的錢肯定是沒舍得花存起來了。
具體他存了多少她不清楚,但若要給她做手術肯定是綽綽有餘的,隻是現在不舍得花給她罷了。
姚青怒火中燒,隻覺得為這個家多年的辛勞付出就像喂了狗!這些年戴大順好吃懶做,一個大男人一分錢都沒有出去掙過,每天就坐在家裡等着她往回拿錢。
家裡這些年的日常開銷,人情往來,還有女兒上學的學費生活費,哪個不是靠她賣早餐的那點收入?憑什麼她拼死拼活辛辛苦苦掙來的錢,現在不能拿出一部分來給她治病?
姚青忍着斷腿的劇痛,指着戴大順破口大罵,戴大順在周圍人異樣的眼神下覺的丢人,借口要跟女兒商量一下,離開了醫院,再也沒回來。
直到今天上午醫院報了警,戴大順才罵罵咧咧地到醫院付了醫療費,随後就不顧醫院的阻攔,把姚青一個傷病号從病房裡硬拖出來拉回了家,扔到床上就自己出了門。
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姚青腿上有傷不能下床,大半天來滴水未進,此時她又發起了高燒,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
昏昏沉沉之間,姚青感覺到有人推了推她,她勉力撐開沉重的眼皮,隻見繼女戴如雁站在她床前。
見她睜開眼睛,戴如雁把手裡捏着的一張紙遞過來:“呐!這個給你簽個字!”說着又把一支筆遞到了她面前。
姚青接過那張紙看過去,隻見那赫然是一張遺囑,遺囑的大緻内容是,姚青死之後,她早餐店的店面歸繼女戴如雁所有,其他人無權繼承。
姚青頓時氣的渾身發抖,她還沒有死呢,繼女竟然就開始惦記起她這安身立命的小店來了!
再說了,這個店面也不是姚青自己的,而是姚青的娘家弟弟姚鋼的。
當年姚鋼覺得她每天費勁巴拉地騎着個破三輪賣早餐,風裡來雨裡去,連個搭把手的人都沒有,實在太辛苦,就将自己買的一個店面給姚青使用。
這個店面本來就是弟弟的,所以就算是自己死了,這個店面也應該物歸原主,有她戴如雁什麼事?
姚青顧及着自己身上的傷,不想這個時候跟戴如雁計較,于是深吸一口氣,把這張紙塞回戴如雁的手裡:“你拿走吧,我不會簽的!”
聽到這話,戴如雁變了臉色:“那你這個店面打算給誰?是想要留給你娘家的弟弟嗎?”
“這店面就是我弟弟的,我還給他有什麼錯?”
“你開店這些年拿我爸的錢貼補你娘家弟弟那麼多,他用你貼補給他的錢買的店面,難道不該算是我爸出錢買的嗎?我爸出錢買的店面,憑什麼給你娘家弟弟?”
“你爸的錢?你爸這麼多年他自己賺過一分錢嗎?别說我這些年要養你們這一家子,根本沒什麼能力貼補娘家,就算是我貼補了娘家,也是拿我自己賺的錢貼補的,怎麼算是你爸的錢?”
“我爸是你丈夫,你賺的錢不就是我爸的錢?你還分什麼你賺的他賺的?你分的這麼清楚,是不是還惦記着你前頭死了的那個老公,沒把我爸放心裡?我看你就是沒把我爸當成老公過!你死了還要把财産全部都留給那些外人,你就隻惦記着你的娘家!你也從來沒有把我當做女兒過!”
聽了這話,姚青渾身的血液都像是湧到了腦子裡,隻覺得惡心反胃,一陣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