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還沒有說話，林海城已經沖不遠處的服務員招了招手，服務員看見，風風火火地沖了過來：“這位同志，你有什麼事？是不是要點菜呀？你是軍人吧，我們飯店有規定，我可以來幫你點菜！”
說完她轉頭沖王梅花等人不善地問道：“哎哎哎，你們幾個圍着人家的桌子幹什麼？要吃飯就到櫃台排隊去，不吃飯就出去！不要在這裡打擾别人！再圍在這兒我可趕你們出去了啊！”
七十年代的服務員不像後世的服務員那樣，會把顧客當成上帝，說話輕聲細語服務體貼周到。
這時候的服務員可是八大員之一，是非常體面的工作，而且這年頭基本上沒有私人經營的飯店，想要出來吃飯就得來國營飯店吃，所以很多時候顧客反而要看服務員的臉色，他們說要把顧客趕出去可是真的會趕人的！
看到服務員過來，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李興國趕緊上前出聲說道：“同志，我們是要吃飯的，這個女同志我們認識，是我們家鄰居，我們就想跟她商量着拼個桌兒，沒有惡意的。”
服務員聽了可不買帳，她連珠炮似地怼道：“你們想要拼桌兒？你們是不是眼神不好使？也不看看這張桌子才多大？一個四人桌，人家已經坐了兩個人，你們這裡還有四個大人一個孩子，怎麼拼桌兒？開玩笑呢？去去去，别伫在這兒礙事兒！要吃飯就去排隊，不吃就趕緊走！”
說完也不管他們是什麼反應，就開始點菜。
這邊姚青和林海城開始點菜，那邊李興國臉色黑得像鍋底。
要知道李興國是運輸大隊的客車司機，也是八大員之一，之前隻有他對别人吆五喝六的，哪裡被人這樣怼過？何況這是讓他在自己看不上的鄉下來的親戚面前出了醜。
他心情不佳，可也沒辦法，擡手拖着兒子就走，李瑞寶是個小孩子，不懂大人們為什麼不把這兩個人趕走坐這裡，現在為什麼又要走，他還以為紅燒肉吃不成了，于是又試圖滾到地上哭鬧，被李興國在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才從地上站起來委委屈屈地跟着大人走。
一行人走到櫃台前，找了個地方站着等服務員給他們分派座位，王桂花和戴大順母子不住地向姚青的方向打量。
看了幾眼，王桂花終于忍不住問道：“姐，剛才那女人是不是你說的那個要介紹給大順的對象？”
王梅花拉了一下妹妹的衣服：“你小點兒聲，别被别人聽到了！你眼睛還挺毒，對，就是她，你覺得怎麼樣？”
王桂花又打量了幾眼，可惜距離遠，她眼神不好看不清楚，就在心裡回想了一下剛才近距離看到的姚青的模樣，撇了撇嘴說：“還行吧，模樣是還可以，臉蛋兒白淨，就是性子可不像你說的那樣好啊！看起來好像不是個好拿捏的。”
王梅花聞言臉色也黑了幾分，她其實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以往泥人兒一樣懦弱的姚青今天突然像是換了個人，搞得好像她之前在妹妹和外甥面前睜眼說瞎話一樣。
她還沒有開口解釋，旁邊的戴大順已經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後根了，他腆着臉湊了過來：“大姨，這個女人看起來真是不賴！我就知道大姨你對我最好了！你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倆正式見面啊？哎，大姨，你說人家能看上我嗎？”
王梅花看着外甥這個樣子，心裡就覺得十分看不上。
憑心而論，姚青模樣俊俏讨人喜歡，脾氣還軟弱好拿捏，幹活也利索，更重要的是她雖然沒有生養過，但她胸大腰細屁股翹，一看就是宜男相，這樣好的條件哪裡是自己外甥這個什麼本事沒有臭毛病一堆的鄉野粗漢能配得上的？
她剛得知宋躍冬去世那會兒，還生出過讓小兒子李愛國娶姚青的打算，李愛國今年二十一歲，姚青二十歲，兩人年齡也正合适。
姚青要是嫁給李愛國，不僅宋躍冬的死亡賠償款可以歸她家，工作婚後也能轉給李愛國，豈不是兩全其美？到時候錢和人都是自己家的，愛國還能從現在單位看大門的臨時工轉成單位的正式職工，可以跟他哥一樣去當駕駛員！
可是她隻是心動了一下，很快就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一來她不甘心讓自己小兒子娶個二婚的寡婦頭，說出去不好聽不說，自己兒子也受委屈，二來她也擔心姚青是個克夫命，現在已經克死了一個宋躍冬，萬一以後再克到她兒子可怎麼辦？
但王梅花又不甘心那些好處落到别人家去，于是就想到了自家妹妹家的外甥戴大順。
戴大順雖說已經三十五歲了，比姚青大了足足十五歲，隻是個地裡刨食的莊稼漢，沒什麼本事，還一身懶骨頭，狗嫌人憎的，她自己對這個外甥很不喜歡。但是他卻有一個優點，就是模樣十分周正，很能讨女人歡心，之前他就靠着那張臉娶到了他們村的女知青，兩人還先後生了兩個女兒。
隻是前兩年那個女知青家裡突然給她活動到了回城指标，她就偷偷開了介紹信，一聲不響地帶着小女兒走了，給戴家留下了一個當時隻有八歲的大女兒。
王梅花那時候也問過前頭那個外甥媳婦跑掉的原因，王桂花跟她總是語焉不詳，隻是嘴裡一味地咒罵。王梅花當時就在心裡冷嗤，妹妹不願跟自己說具體原因，自己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就依王桂花那從小就無理鬧三分的火爆脾氣，那女知青十有八九是被她拆磨怕了，這才不顧一切跑了的！
想想看，一個姑娘家獨自來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當知青，每天還要吃苦受累，心裡的惶恐委屈是個人都可以想象的到，等好不容易嫁了人以為有了依靠，卻發現婆婆惡毒，丈夫懶惰，孩子幼小，家裡家外都要靠她一個女人操持，換成是她她也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