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關峰上平靜祥和的清晨被一聲喊叫驚擾。
“不好了!奉陽仙尊!謝師兄和褚師兄掉下苦涯了——”
晏笙躺在床上,滿是期待地睜開滿是惡意的雙眸,卻不期然瞥見放在他枕邊的玉牌。
沒把這個拿走嗎?
他茫然拿起,指尖撫過其上深深的字痕。
正面刻着兩個字,是殷無暝的道号——陸離。
背面則是:百戰昆侖巅殷無暝。
他定定看着玉牌上的字,一次一次在心裡默默念着。
殷無暝…
他的恩人,因果道的起點,前世亦是他一半的終點。
勾着玉牌的繩子,晏笙新奇地晃了晃。
心神一動,他把玉牌輕輕放在一邊又找出懷裡的一塊太初鶴首玉放在一起。
比了比,尺寸和成色都挺合适,應該不會顯得廉價。
若是有機會,這一世定要把這謝禮送出去。
不過當下還有正事要做。晏笙把玉牌收進海納袋中,想着待之後再還給殷無暝也好,而鶴首玉則被他塞進腰帶裡。
伴着衆人對謝褚二人的擔憂聲,聽在他耳朵裡反倒更像是仙樂,他就這麼一路悠哉慢慢走到奉陽居所。
正巧,裡頭傳出怒吼:“找!所有人都給我去找!”
院中數位外門弟子縮着脖子,聽到這話忙不疊跑向苦涯的方向。
大緻看過去,晏笙沒有錯過一閃而過的許玄翎,他緩緩勾起嘴角。
真巧,你也在。
看着許玄翎跟着隊伍向苦涯走去的背影,晏笙心情甚好地繼續走進屋門,照計劃拱手對奉陽說:“仙尊,聽說謝師兄出了事,晚輩也想盡綿薄之力。”
奉陽心情複雜地看着眼前這位待嫁的狐妖。
當初,是他為了仙妖婚盟允諾的璇玑悟道茶才應了這婚事。
可現在人還沒進門,陽關峰先是在掌門、妖族面前丢盡了臉面,更是折了他兩個弟子下落不明……
到底是他陽關峰時運不濟,還是這狐妖帶了什麼晦氣?
但苦涯下都是靈獸,狐妖去尋人到底要比那些弟子方便些。況且現在是晏笙主動向仙族示好,他沒道理拒絕。
故而奉陽到底是允了:“那你也去吧。”
晏笙點頭,心滿意足地飛身掠向苦涯。
着急找人?
不,當然是遺寶重要,若是順手的話,做點壞事也無妨,給仇人火上澆油就是給自己雪中送炭。
剛一落地,晏笙就見外門弟子們站在苦涯之上,正怯怯看着苦涯下兇惡異常的景象。
這種時候,許玄翎第一個站了出來,拿着劍義正言辭地說:“你們還猶豫什麼,快去!”
有弟子不服他頤指氣使的态度,回嗆:“你說得輕巧,怎麼不見你先下去,外門弟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平常你和師兄們關系最好,你倒是先去啊!”
許玄翎被架在火上烤,又急又怒,但卻不敢發作,隻能硬着頭皮說:“我、我當然要下去啊!”
說完這話,他忙施展禦劍術,剛要下苦涯卻見另一側有道绯色的光直直向着苦涯之下墜去,半點也不帶猶豫。
“那是誰?”
難道就完全不怕苦涯下面的兇險嗎?
之前師兄說過,苦涯之下是靈獸的天地,他們這些修士最好不要輕易下去,否則少說脫層皮。
有人也注意到那個方向,“好像是謝師兄的未婚道侶!”
這話猶如向無波潭水裡砸進去一塊巨石,登時激起人群裡的波瀾。
“沒想到妖族這麼頂事!”
“走,妖族都去了,我們也去!”
不過眨眼的功夫,苦涯上隻剩下剛才還嚷着要下去的許玄翎一人。
他暗罵一句,也埋頭飛下苦涯,可不過築基的修為,堪堪飛至一半就再難穩住身形。很快,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筝直直向着崖下墜去。
晏笙對苦涯上的動靜半分不感興趣,他剛一落地就尋了個無人的角落變回狐狸原型,随後放出九尾金身一爪拍向地面。
瞬時,狐妖便捕捉到整片苦涯底的萬獸氣息。
天狐傳承是源自神魔兩族的遺寶,本就能指引他感應到其他遺寶的所在。
獨屬狐族的長睫于眼尾投下陰翳,晏笙很快就找到了目标,順帶還探得正在苦涯下瘋狂奔逃的謝褚二人。
如今看這二人的速度,大概是已經重傷在身隻有逃命的份。
那他可就放心了。
沒有半點猶豫,晏笙收起尾巴便直接向着遺寶所在而去。一路隐匿行蹤再順手拍走數隻擋路的靈獸,身旁的景象急速掠去,他很快就找到了一棵參天巨樹。
隻是,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狐狸俯下身子,一邊磨着爪子一邊陰狠地看着站在樹下的許玄翎。
許玄翎正披頭散發地坐在地上昂頭看着巨樹,感慨道:“摔死我了…诶?居然有這麼大一棵樹?”
晏笙狠狠咬牙,本就滿是對仇人的憤怒在此刻再度達到頂點。
許玄翎不去救人跑這裡礙他什麼眼!
隻是随便掉下來都能撞上機緣,憑什麼!?
他看着許玄翎的喉嚨、胸膛、丹田,已經開始想要用怎樣的方式廢了這位未來的修道天才。
“小狐狸,怎麼在這兒?”
已然亮起爪子的晏笙陡然僵住。
他木然轉頭看去,隻見紅衣翩飛的殷無暝禦劍淩空,正垂首沖他笑。
許玄翎聽見這邊的聲音,一骨碌站起身走來拱手對殷無暝道:“陽關峰外門弟子許玄翎,見過殷師兄。”
晏笙默默收起爪子,變回人形複雜地瞥了眼殷無暝。
恩人您最近很閑嗎?怎麼總不合時宜地出現?
殷無暝收起出雲劍施施落地,先是沖着晏笙眨了眨眼才轉頭看向有點臉熟的許玄翎。
他昨夜并未與許玄翎正面對上,不過聽聲音,他依舊認出來這是昨夜那哭哭啼啼的外門弟子。
當時他便想說,同樣的哽咽聲,怎麼這人做作油膩,但晏笙在他懷裡小聲嗚咽時卻酸酸澀澀惹人疼。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