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借着幻境的力量倒推出的記憶便結束了。
晏笙緊緊閉上眼,直到一陣天旋地轉後才頹然望向千星閣的穹頂,滿月不知是何時挂上了這虛假的天幕,泠泠月光自那中空之處灑進室内,方才還加諸此身的雷霆威勢頃刻間作雲煙散去。
他徒勞着收回攏在身前的手臂。
像一場夢。但他清楚地知道,不是夢,是殷無暝真切經曆過的人生。
沒有一點甜,全是苦的。
晏笙垂頭看着自己的掌心,幾息之間,凄涼的目光驟然變做狠厲殺意,下一瞬,還站在千星閣裡的狐妖便轉身化形,半人高的狐狸登時奔了出去。
前世未盡的恨,此世堪破真相的悔,于此刻盡數死死捏住了晏笙的心髒,再帶着竭力壓住的瘋狂重重壓在他的道印之上。
國師,弄雲仙尊,是吧?
他今天就當練手了!
破風而去的瞬間,發呆懶懶束在身後的發絲高高揚起,露出森寒赤紅的眼眸,抿緊的嘴唇與緊皺的眉頭顯得他比以往所有時候都更狂暴。
第一爪,從背後直直抓穿了國師的肩膀。
身着廣袖金色衣袍的國師猛地向前一撲,慌亂低頭看去時,隻見一隻手正從他的肩頭收回,臨走時剜走許多血肉,熱血四處飛濺,這場面着實驚悚。
他忙反手阻擋,捂着傷處顫抖着手施下止血咒,冷聲道:“妖族?”
晏笙看着他這張可惡的臉根本不欲多言,反手繼續攻出去。
就算是為了洩憤,他今天也要把國師給肢解了。
國師施法抵禦,繃着唇繼續施威:“你可知這是何處!?”
他大抵怎麼也沒想到在自家被一隻外來的妖逼至如今的地步,更沒想到這妖來了竟是一句話也不說,隻顧着下手狠辣絕不留情。
國師蹙眉呵斥道:“這裡是皇家所在,凡間天子居所,豈容得下你這異族在這裡犯上作亂?!”
晏笙嗤笑一聲。
凡間的皇宮算什麼,他以後還要殺上百戰昆侖巅殺了弄雲仙尊。
索性幻境裡沒人看得見,他也不再想着隐瞞實力,當即放出自己除了九尾的第二重底氣。
也是這第二重當初困住了奉陽,這才讓他的詛咒不失手。
“赤月,召來!”
話音剛落,晏笙周身妖氣暴漲,绯色的流光于指尖迸發,在赤月火場燃起的瞬間,國師被千鈞妖氣重重壓住身子跪倒在地,晏笙騰身而起以極快的速度殺向國師。
國師迎面正對上赤月火場的熾熱溫度,不由得心下一驚。
如今凡間修士能達元嬰的隻寥寥幾人,可眼前這狐妖的修為卻顯然不僅是元嬰,隻是眨眼的功夫他便不敵狐妖的攻勢,臉色煞白着硬挺身軀施法抵抗,并不動聲色地接着躲避的腳步向着千星閣中央奔去。
途中經過早已斃命的小童子,國師冷下臉色,終是确定了狐妖來者不善。
不管了,國師祭出命劍與無數法器,拼命隔絕着晏笙的妖力與利爪,卻還是硬生生被狐爪撕下半張他這與弄雲仙尊一模一樣的、恍若天人容顔的臉皮。
他當即捂着臉大喊出聲:“啊——”
晏笙冷漠地看着國師痛極慘叫的樣子,把那半塊臉丢在一旁。
髒死了。
接下來就是心髒。
狐狸當即俯身,瞬間撲了過去。
妖氣嗡鳴,盡是殺招!
國師連忙後退腳步,于绯色流光乍起的瞬間倒地而去,一掌血肉模糊拍向千星閣塔底正中央的位置,慌亂間那身金線織就的法袍被踩來踩去早沒了平日的光亮。
可這一次不知啟動了什麼,頓時滿室都亮起金燦燦的符文。
千鈞壓力一瞬齊發,幾乎凝滞住了時間。
狐狸登時瞪大了眼,赤月火場反被壓制,剛才還占據着絕對優勢的狐妖不甘心地被困在原地。
滿含恨意的眸子向上死死盯着不知何時忽然出現在千星閣頂周轉不息的符文金光。
禁制?
“人皇不喜!?”
幻境裡的假皇宮怎麼連這都有!
之前在皇帝本人的身上都沒有試出來過,這東西原來被國師圈禁在千星閣?!
這種禁制是凡間帝王氣運之源,更是天然庇佑凡人的屏障,對像晏笙這樣的異族有着絕對的威懾。
就像鬼族除了鬼官,其他鬼都不可穿過鬼門關回到陽世;仙妖兩族哪怕再通天,也不能把凡間的氣運搶來自用。
否則凡人體弱又短命,哪在仙妖兩族之下讨得了好,更别提還自成一界有着自己的皇。
隻是來之前,晏笙怎麼也沒想過幻境裡能有這東西,甚至他饒是在現世也沒見過人皇不喜,更沒想到一個凡人國師竟然敢把這占為私用,要知道就算是凡人皇帝也不能這樣做。
看來今日殺不了國師。
他死死看着已經舉起劍的國師,不甘心地狠狠咬牙翻身就逃。
國師受了重傷,卻也沒忘記擲出劍向着晏笙追殺而去。
于深宮高牆中,晏笙感知着已經追在自己身後的劍意,一眼也不去看質宮的方位,徑直奔向相反的宮殿。
再于難得喘息的間隙中化作人形隐入後宮中,直到那劍意沒了目标遊走許久離去後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