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鄰居家時,坡下那個哥哥喊了聲:“這不是愫娃子回來了嘛。”
他身側的狗朝方愫吼了兩聲,蹬着四條健碩的腿朝上面跑來,撲到方愫身上,程予弛後退了幾步。
“你咋回來了?哎我聽說你媽跟别人跑了啊,真的假的?”哥哥身後他媽冒出頭來朝方愫喊。
方愫把狗子踢回去,沒理他們,繼續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咋你也帶了個男的回來,這麼闆正,城裡人吧?”
那個趕走奶糖姐姐的媽媽還在喊,陰陽怪氣的,方愫一直對她不滿意,扭頭回她一句:“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嗎?白活了一把年紀。”
她拽了拽程予弛走快了些。
走了兩步,又突然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她指了指下方二百米的土房子,“哥哥,那裡是我老家。”
從這直接看見房頂,頂上是厚厚的灰塵和落葉,程予弛轉過視線,看向前方着急小跑着的方愫,放緩了腳步。
院子很久沒有來過人了,一排的柴棚,竈房,豬圈,身後的水泥二層小樓,眼見之處除了堆積的幹枯樹葉就是輕浮的塵土,地面還能看見各種各樣小動物的腳印。
小白也不見了蹤影,方愫常去柴棚裡睡的小白窩也盛上了灰黑的土,方愫去房門前找了找藏鑰匙的地方,沒找到。
他們也沒有再回到這裡來。
太陽快要落山,方愫在院子裡迷茫地轉了兩圈,看見身後面色沉重的程予弛,她手指擰着自己的短褲褲腳,不知該想什麼做什麼了。
明天應該是個大好的晴天,晚霞色彩飽和度很高,斜斜照過來,方愫出了一身的汗,望進程予弛的眼裡,都是茫然和無助。
這是程予弛第二次見到方愫這樣失神的樣子,第一次,是在她聽見樓下父親打了那通電話後離開醫院時。
方愫呼吸急促,程予弛一不小心看見了方愫那個廉價T恤的胸前,有兩顆顔色淡淡的紐扣,他迅速移開了視線。
這天晚上,程予弛把方愫帶回了程家。
方愫像個被程予弛提着的木偶,程予弛提着她上了三樓。
告訴她這間最大的卧室是她的,視線内所有的裝飾配色都是淡藍色,牆面,窗簾,床幔,床品,包括頂上的燈,眼前就像是被雨水沖洗過的夏日晴空。
床頭放着幾個棉質玩偶,一隻藍色的恐龍,一隻叫不上名的藍色怪物,都是龇牙咧嘴得靠在枕邊。
程思華安排秘書去給方愫置辦了衣服,程予弛拉開衣帽間的門,招手叫方愫過來。
“你先換一身顔色深一些的衣服,我帶你出去一趟。”
她又被程予弛,提着去了商場。
商場這時候已經快要打烊,程予弛隻趕最近的商場,帶方愫進了一家少女品牌内衣店,叫銷售為方愫選幾身合适舒服的,他便去外面等着了。
方愫沒有穿過,在中學學到這些知識前,沒有人跟方愫教過這些,後來上學時學到了,又恰巧經曆初潮,在舍友和老師的口中了解了這些。
那時候她剛從村裡出來時個子小,發育不好,導緻在中學那段日子吃得好些,就光長個子去了,沒有發育胸部,恰好也沒有什麼閑錢去買内衣,就省了錢。
導購小姐姐笑得溫柔,發現方愫不懂得怎麼挑選,拿了幾條适合少女穿的松緊發育期内衣,領着方愫進試衣間。
出來後,到了收銀台,導購将幾條内衣裝進包裝袋,細心叮囑方愫回家以後記得洗過再穿,日後必須要每天穿着,但不可以穿着睡覺。
見慣各色的人的導購,一瞧程予弛也不是缺錢的人,順帶給方愫還挑了幾條小褲,征求過方愫的意見後,也包了起來。
程予弛轉過身來付錢,全程兩人就像毫無關聯的陌生人似的無交流。
方愫仍然呆呆的,跟在程予弛身後,一前一後離開商場。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程予弛給她安排了學校入學,在他覺得方愫的生活逐漸趨于穩定時,他第一次發現了方愫的不對勁。
容城雨季開始,雷雨交加的時候程茵總會害怕打雷,房間裝飾實在太過古老,一陣白光閃進來,那些精緻雕花的木質家具就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怪物,在光線中明明暗暗,争相撲過來,所以程茵才會一直央求媽媽讓她住在三樓的空房間,自己布置陳設。
程予弛習慣性要去看看妹妹會不會害怕,盡管他知道方愫不是程茵。
但這天,他在方愫門口敲了很久都沒有回音,程予弛輕輕按開門把手,才發現方愫沒有鎖門,這才發現方愫不在屋裡。
屋裡窗子窗簾都是大開,雨滴都從窗戶鑽了進來,風刮得窗簾呼呼作響。
窗外的樹影投在對面的牆上,像極了程茵口中那些“嗚嗚啦啦”的鬼怪。
程家的書房與主屋是分隔開的,需要從一樓的樓梯間轉過去,程予弛直奔了書房。
方愫從來不會在房間裡亂走,這麼大的宅子,她隻去過自己的房間,和程予弛總待的書房。
果然,程予弛打開書房門,發現方愫窩在這邊的沙發裡。
方愫自己把涼毯蓋好,睡得安安穩穩,呼吸安靜得像隻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