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漪裝糊塗,“誰?”
“大學老師。”他不依不饒。
“哦……是他。”
溫清漪正愁不知如何換個話題,忽然響起的門鈴猶如及時雨救人于水火,她放下勺子,“我去開門。”
其實謝銘洲并不打算再多問,他不是沒分寸的人,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隐私,有些事即便是最親近的人都不适合打探。
反而更好奇,誰會在現在來找他。
門開之後,裡外兩人都愣住了。
相較之下,門外站着的那個人更意外一些。
那人眼圈泛紅,手裡捏着一個信封就往溫清漪懷裡塞,“原來你還沒走。幸好你還沒走……”
溫清漪拿着信封不知所措,側身讓出道來,“楊姨,你要不先進來?”
聽見門口的對話和她的稱呼,謝銘洲深感困惑,他走到玄關處,門口站着的正是楊柳的母親。
“楊姨,你有事找我?”謝銘洲之前去看楊柳的時候偶爾會和她打交道,不過交流不多。
他也實在想不到,楊柳母親會因為什麼事來找他。
但還是秉着基本禮貌請人進來,“進來坐吧,我給你倒杯水。”
楊母搖後退一步搖搖頭,“昨天收拾楊柳遺物的時候發現有封信,上面寫了是給溫清漪的,我想隻有你知道她住哪,本來想托你寄給她的。”
她又看向溫清漪,“沒想到你還沒走,直接交給你我也更放心。我就走了,不打擾你們。”
人都走了,溫清漪還站在門口愣神。
信封上字迹工整寫着:溫清漪收。
薄薄的一個信封捏在手裡毫無分量,折疊起來的文字卻像有千斤重,讓人不敢展開。她沒來由想起一個成語,近鄉情怯。
最後還是謝銘洲關上門,從她手裡抽走信封,放進斜挎包裡。
“昨天忘了和你說,藍色的這件睡裙幫你收好了别忘記帶。信封塞在夾層,等上了飛機再看。如果還想去吃米線,準備一下我們就出發。”
溫清漪收了碗筷,整理好東西随時都能出門。
她不去猜信裡寫了什麼,就像謝銘洲說的,留到上了飛機再看。
或許隻要飛機起飛,當身體逐漸遠離這座城市,心情便不容易被這裡的人和事所影響。
/
高中隔壁的米線店還是老樣子,既沒倒閉也沒擴店,依然小小一間,生意算不上火爆但從不間斷。
正值中午午休,有不少單周周末也要上課的高中生偷跑出來替自己和同學打包米線。
等了一會兒終于有空位,兩人在角落坐下。
旁邊幾個等餐的高中生站着圍成一圈,溫清漪看了會兒才發現端倪,原來他們都圍着一個帶手機的人。
謝銘洲見狀感慨道:“真是時代不同了,想我們以前隻能偷偷看小說和漫畫。”
謝銘洲家裡的文具店每周都會進新書,不管有趣還是無聊,他都會拿幾本借給溫清漪,等兩人都看完了再悄悄放回去。
後來媽媽和他說:“你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我每次每套書隻拆一本試讀,少了哪本一眼就看出來了。”
不同的是,自那之後謝銘洲發現媽媽每次都拆兩本。
“多虧你啊,讓我浪費了不少學習的機會。我很難不懷疑這是不是你的手段,不會我在那看閑書,你就背着我偷偷學習吧?”
溫清漪記得很清楚,高中有段時間流行苗疆蠱術和湘西趕屍的小說,封面和故事一樣詭異離奇,奈何内容實在是引人入勝,害得她熄燈後躲在被子裡打着手電都要熬夜看。
“可惜就算我偷偷卷你,也還是萬年老二。”謝銘洲成績不錯,隻是他本人當初對考什麼學校、填什麼專業都沒特别清晰地規劃。
他隻知道一點,溫清漪的目标就是他的目标,她要去哪裡,他就去哪裡。
現實就是有些人再努力,也趕不上天分。
好在雖然最後高考幾分之差,兩人沒能在同一所大學,好在過個馬路就是對方學校。
直到現在,謝銘洲都慶幸當年的自己,即便清楚無法趕上溫清漪,也沒有放棄往死裡學,否則結果可能就不是幾分之差。
從很小的時候起,謝銘洲就一直像影子一樣追着溫清漪。
跟在她後面企圖保護她,也陪在她身邊開解她。
至于結局走到分離,卻也是他做出的選擇。
謝銘洲不是沒想過重回北城,可不知為何有些害怕。
南城太安逸,一旦身邊沒有可以仰望的目标,待久了容易讓人失去鬥志。
自己一個人,怎麼都能過。
他沒有溫清漪非走不可的理由,從始至終的願望也隻是看她留在北城實現和母親重新開始的夢想。
她的人生一路向上,前途光明,永遠有明确的目的地。
而他呢?以别人的目标為目标能走多遠。
抛開理想願望,謝銘洲更清楚這些理由多是他為自己找的借口。
其實他更擔心自己的人生容錯率太低,做錯一次選擇就失去再來的可能。
所以三年來,他一直不敢找溫清漪,哪怕微信被删好友也從沒想過要加回來。
所有逢年過節的問候都發給了溫韻玫,從她那探聽一些有關溫清漪的消息。
得知她工作順利,一切都好,還有很多比他更優秀、家境更好的人在追求她,這就夠了。
奇怪的是,這些猶猶豫豫、自我矛盾的想法,在機場見到溫清漪的那一刻便都煙消雲散了。
他可以一直把溫清漪的目标當成自己的目标,把溫清漪當作自己人生的“奶油”。
他現在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他要回到北城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