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切就和謝銘洲說的一樣,南城今天一整天都是好天氣,天氣預報的那場雨到底沒有落下,飛機準時起飛。
背包被放在前座底下,等飛機進入平流層平穩飛行後,她迫不及待拿出包裡的那封信。
信封口沾了膠水,溫清漪小心翼翼地撕開,抽出裡面對折兩次的信紙,又小心翼翼地展開。
即便知道時間過去這麼久,墨水早就幹透了,卻還是害怕因為一個不注意暈染了字迹。而單薄的一張信紙,楊柳卻字迹工整地寫滿了正反面。
内容不多,溫清漪很快就讀完了。
沒有抱怨,沒有責怪,更沒有對生活的失望。
在信裡,楊柳隻是單純懷念去北城旅遊的那一周。有一年楊柳生日,溫清漪送了她一本洛爾迦的詩選集。她最喜歡裡面的一句話——“我會走得很遠,遠過這些山丘,遠過這些大海,直到靠近星星”。
楊柳說北城是她去過最遠的地方,雖然那裡沒有大海也看不見星星,但充滿了自由的靈魂。
信的最後她這樣寫:「可能每個地方都有失意的人,北城也不例外,但我莫名就是喜歡那裡,可能因為那是我去過最遠的地方。我大概無法再遠過山川沙丘與河流,其實南城鄉下的星星已經足夠明亮,或許我應該知足。隻是如果你以後去了更遠的地方,記得告訴我,我會知道的。」
在萬米高空,溫清漪隻覺眼眶發酸,耳朵裡滿是嗡鳴聲。越是吞咽口水,喉頭越是腫脹發緊。
隔壁女孩默默遞來一張帶着香味的紙巾,溫清漪接過道謝,又向空姐要了一杯溫水。
如同連鎖反應一般,她連胸口都覺得堵得有些難受,小腹也開始隐隐墜痛。她從包裡翻出謝銘洲給的止痛藥,就着溫水送服。
鄰座女生見到她吃藥,從自己包裡找出紙筆,寫了張紙條遞過來:「如果需要幫助,随時告訴我。」
莫名的善意稍稍撫平了溫清漪心中的酸澀,她感激地沖女生笑笑,随後鄭重其事地收起信,戴上耳機播放純音樂。
十五分鐘後藥效開始發作,身體的不适得到緩解,無言的情緒得到平靜。在催眠的白噪音中,她陷入昏沉。
再睜眼,飛機即将降落,廣播裡正在播報室外溫度,北城要比南城冷一點。
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透過舷窗向下看,城市在靠近。星星點點的燈火曲折延伸照亮北城,這樣熟悉的景象令她感到心安。
飛機開始滑行,人群變得躁動。
溫清漪關閉飛行模式,消息争先恐後地湧進。
點開和母親的對話框,溫韻玫說她在路邊打了雙跳,直接從A口出來就能看見。
在一衆朋友和公衆号推送的消息裡,謝銘洲的信息被淹沒到下面。
溫清漪看到他一閃而過的頭像,但沒急着去翻,而是先編輯了一條朋友圈。圖片是落地前拍的窗外夜景,配文:「回來啦。」
這條朋友圈單純是給同事和客戶們看的。等發好朋友圈,她又一一回複朋友們的問候,等到最後才點開謝銘洲的聊天框。
她依然不急着回,隻是點進更多設置,置頂聊天。
從機場出來,溫清漪沒看見溫韻玫的車,反倒先看見了宋承君。
他幾步走到溫清漪面前,想伸手去幫她背包,卻被不着痕迹地避開。
拿東西的手落了空,他笑着退開一步,也不尴尬,解釋道:“阿姨把車開前面去掉頭了,她讓我在這等你。”
“你怎麼來了?”溫清漪并沒告訴宋承君自己的航班信息。
“那天去給阿姨送東西的時候她和我說的,恰好今天沒課,我就和她一起來接你了。”
溫清漪本來覺得今晚會很美好,回北城和媽媽一起久違地吃火鍋,進行一些母女間私密的談話。
宋承君的出現完全是意料之外,更重要的是她還沒想好該怎麼回複這個前不久才和她表白的人。
因為不知該說點什麼緩解尴尬,溫清漪隻好拿起手機假裝在回消息。
剛才發的朋友圈已經有不少人點贊,最新一個點贊是謝銘洲。
下一秒他就又發來私信:「阿姨接到你了嗎?」
有車隔着馬路按了按喇叭,溫清漪看過去,是溫韻玫,她頓覺自己從拘謹的氛圍中被釋放,腳步飛快地上了車。
關了車門才發現宋承君沒上來,她打開車窗,“你不走嗎?”
“我自己開車來的,隻是想見你一面,順便把這個給你。”他從窗外遞進來一個紙袋,“飛機餐肯定不好吃,你火鍋多吃點,我走了。”
說完和溫韻玫打了聲招呼,轉身離開。
紙袋裡有個方形盒子,大概裝了項鍊或手鍊之類的飾品。
溫清漪不想拿出來,盯着盒子發呆。
旁邊傳來溫韻玫打趣的聲音,“雖然謝銘洲是挺好的,但我看宋承君也不錯,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