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高小姐還沒有走,我還要同你說話呢。”但她聲音依然激昂的很。
說完,她把高曼卿拉到一旁,臉上帶着愧疚的笑道:“今日家中事忙,二太太是個不理俗事的,瑣事都落到了我的頭上來。對你确實有些疏忽了。若梅同你說了吧,明日家裡要請客,估摸着她是靜不下心來學東西,你明兒就當放個假。”
高曼卿正預備笑着說好,三太太忽然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直拍自己的大腿,“你來也不是不行,這樣的宴會參與參與,對你也沒有壞處。”
高曼卿忙不疊地擺手,光是常家人就令她害怕了,這樣的聚會相當于幾十家常家人在一處,她即便有那個膽子,在宴會上替自己謀個好前程,也沒那個本事。
三太太也不勉強,見她拒絕的很堅定,也就不再堅持,“罷了,你們年輕人自然有消遣的去處。”
高曼卿好不容易才被三太太放走,臉上挂着死裡逃生的笑。
今日在電車裡頭她又聽到了時局和桃色新聞,倒是比《申報》好看不少,就這這些嘈雜的聲音,她打了個盹,天色微落時,她下了車。
隻是她走夜路的時候,又碰到了林秉鈞靠在那裡,也不知他等了多久。
曼卿還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她放慢了步子,細細看清是林秉鈞後,又不免加快了走路的速度,想他看不見自己,便錯過去。
“躲得這麼快。”林秉鈞無奈地笑道。
“你在常家做事?”他也沒起身,隻是望着高曼卿的背影喊。
曼卿不想回他的話,沒好氣地說道:“你有這個空,不如去好好做你的生意。”
何苦老來招惹她。
“明天你要不要去看一看趙妞妞?”林秉鈞說明了來意,“這幾天事情快處理差不多了,我明天有空。”
曼卿頓住了腳步。
她在心中暗罵林秉鈞真會拿捏她的心思。
“我明天要去上班……”她慌亂地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生怕回複地慢一些就會猶豫,“你代我向她問好。”
“你在撒謊。”林秉鈞肯定地走了過來,“明天常家辦宴會,以你的性子,你定然不會去。”
高曼卿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林秉鈞戳穿了謊言,惱羞成怒道:“你調查我!”
她被林秉鈞逼得步步後退,而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無奈,“我像是那種人麼?你污蔑我。”
他一步步湊近,逼着高曼卿同自己對視。
“我也收到了請柬,我說,”他故意把聲調拉長,吊人的胃口,像唱票機一般撓人,“我說有事,推了。”
“你做生意的,怎麼還這樣胡來?”高曼卿被他逼得慌不擇路,口不擇言。
“你擔心我的生意?”林秉鈞故意曲解她的話,眼底閃過一絲促狹的笑。
“誰擔心你了?”高曼卿的臉紅的幾乎要滴血,林秉鈞這才止住逗她的意思。
“說好了,明天我來接你,就占用你兩個小時。”
他不管高曼卿答沒答應,自顧自地給她下了請帖。
他卑鄙,他不擇手段,他連才失去父母的孤女都要利用——利用高曼卿的善心,創造他和高曼卿見一面的機會。
他心情頗佳,高曼卿卻有些氣不順,她塌着臉回家,琳娘差點以為她在外頭受到了欺負,急吼吼地要出去和人拼命。
高曼卿急忙把她拉住,“沒有的事,我就是太累了。”
說完,她作勢打了個哈欠。
琳娘不免有些心疼,“你一個人累,若是有人幫你分擔一些就好了……”
她還是舊式的想法,總覺得女人就該找個男人靠着。
曼卿被她一催,渾身上下打了個激靈,一時之間那倦意也消失了個幹淨。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才說完,她想起跑了的爹,自覺失言,急忙住了嘴。
好在琳娘不愛和她生氣,她把方津生的信往高曼卿懷裡一甩,“我操這心,反正你早晚要嫁人,你自己也談了對象……”
剩下的話她沒說,但高曼卿已經有些臉紅,她躲在房間裡頭拆信,這一回方津生把到達日期都留了下來,他在信中說他會在8月17日抵滬。
高曼卿合上信,隻覺得她似乎是一隻被放牧的羊,而身後似乎有一個牧羊人,不斷趕着她轉場,她隻要慢一點就會被鞭笞。
想是這樣想,她還是在日曆上标注了這一天的日期,防止錯過。
夜晚便在她的窗台流去,變成早上的露水。高曼卿披衣起身,夏天天亮的早,人也忙的早。
聽着大路上的鳴笛聲,高曼卿想起了昨天晚上林秉鈞的通知,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