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謹慎的遲疑被宋明霄看出來了，程諾被他一把拉下床，将自己推到客廳，順着指尖望向陽台，隔着布着水汽的玻璃猛然發覺，狐狸已經挂在陽台晾着了。

這麼好心？不像他啊？

程諾悄悄打量着他的神情，見他臉上已經沒有昨晚的陰郁，不免松了口氣，自己也便沒再多看。算了算了，就當轉性，他心情好點就好……

可殊不知抱枕真的是各種意義上的挂在了陽台，這家夥他隻是用洗衣機快速絞了一遍，别說烘幹，連甩幹都沒用，直接給扔過去，現在還在那滴着水。讓它接受着大自然淡淡的光線，自生自滅去了。

這麼冷的氣溫估摸沒個十天八天也幹不了，而且宋明霄看天氣預報說，明天還會下雪來着。讓它替代自己，想得美。

宋明霄見自己沒再過多追問，便轉身去了餐廳故作無事地吃飯。臉上挂着最拽的表情，私下卻幹着最幼稚的事情……

其實今早這麼幹的時候，他真的是覺得他自己腦子有點毛病的，但又實在忍不了家裡有個他的替代品。

程諾回卧室換下了睡衣，了無生趣地咬着宋明霄特制的毫無營養、毫無味道、毫無賣相的正方形“三明治”，三無食品自己越吃眼睛裡越沒有光。不過起碼他溫牛奶是成功了，怎麼不算一位廚藝上的熠熠新星呢？

被宋明霄察覺到自己難吃至極的表情，他倏忽走到身旁，将手裡咬了一半的“三明治”給搶了回去，一口塞進嘴裡，隻給程諾留下杯熱牛奶。撂下一句“不愛吃自己做”，就窘迫地回到回廚房處理撒了一半的牛奶痕迹。

被他莫名一陣憋屈搶走吃食，程諾多少有點懵逼地攥緊手裡那杯喝了一半的牛奶，生怕被他又給抽風奪回去。這家夥怎麼跟個傲嬌大小姐一樣，說不得看不得一點。

随便塞了幾口面包，湊合湊合将将填飽肚子。程諾預約了那個俞醫生複查，便在廚房便敲了敲門，示意他别搗鼓那個破廚藝了，趕緊出來陪自己去醫院。

可剛才還在鬧别扭的人偏偏這時候收到了導師臨時要求的開題報告交流會，必須全員到場。見他略有些自責地望向自己，今天實在陪不了，程諾抽了抽嘴角，隻能表示理解，畢竟全世界又不止自己一個人在忙。

但他實在不想一個人去醫院，但收拾了半天窩在家裡也怪浪費時間的。反正他的學校也是自己的母校，又離這裡很近。現在的大學生要不在臨時抱佛腳準備期末，要不就是宋明霄這一屆，忙着寫開題，都泡在圖書館裡，校園裡的人肯定不多，幹脆跟着回去玩玩。

将自己的想法說給他聽，隻見宋明霄臉上升起一點點開心，但很快就被導師一通謾罵給收回去了。程諾見他可憐兮兮的，像是碰見生命中過不去的一道坎，忍不住揉揉他的頭頂。

學校離家裡很近，走個十分鐘就到了。兩人前腳剛進三教，宋明霄就被導師逮去辦公室重新開題了。見紀洵然那副跟一位天才碰見一群弱智的惡心表情，自己估摸他一時半會也解脫不了。

本想幸災樂禍看看那些選了紀洵然當導師的倒黴學生，是怎麼被他折磨的。但屁股還沒坐熱，程諾被他一把從辦公室丢出去，讓自己一個人哪涼快哪呆着去。

被強硬地吃了個閉門羹，程諾幹脆打算回憶回憶校園生活。在偌大的學校裡遊蕩了一個多小時，肚子便餓得有些受不住了。偶然想起以前天天跟舍友去的那家在二食堂三樓的那家奶茶店，倒是溜達過去買了兩杯。

可正當自己拿到想要插管喝一口，卻被急急忙忙拿着菜盤想去打飯的同學撞了個正着。兩杯奶茶都被碰撒到衣服上不說，手肘撞到餐桌旁又挂了彩，磕了片青出來。

程諾不禁倒吸了口冷氣，這同學幾輩子沒吃飯了這麼着急。

自己還沒開口，那孩子嘴上吵吵鬧鬧地道着歉，剛想着賠償奶茶。可等他看清臉後，立馬伸着指尖湊到面前，嚷嚷道：“你！你不是宋明霄的對——”

意識到他要當着全餐廳的人口不擇言，程諾顧不上剛才撞到的傷口，面上一熱，直直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宋明霄的朋友怎麼跟他一樣煩人！大庭廣衆，萬一被來來往往人察覺就完蛋了。

被面前的人發出的呻吟換回神，程諾将臉上羞赦煩躁的表情快速收起來。堪堪收回手掌，緩緩退開。那個家夥還把結婚的這種事告訴同學了，真随意……

這人愣神了一會兒，因剛剛的忘形又毛毛躁躁道了個歉，看着程諾一身狼藉，心底實在過意不去，便快速将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拿給自己，還非要請自己一頓飯。

不過這人實在太能說了，程諾耳朵都快被他磨出繭來了。可見他沒什麼心眼兒，不像那個誰，不由得和他多說了些話。

隻見他意外地沉默半響，之前一直以為宋明霄那貨找的對象肯定和他本人一樣，既不友善，又不好相處，畢竟一張床睡不出兩種人。

可剛剛他撞上程諾，還以為要被打了。誰知道自己冒犯兩次，人家非但不跟他算賬，還願意跟他說話，簡直是那貨的翻版。

不友好的話在嘴邊咀嚼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的神色，将心底的話小聲問出來，”其實我想說，你人這麼好，為什麼能看上他啊？“

程諾停滞了手裡的筷子，這話聽着像是在可憐自己。可被捉弄得多了，生怕他舍友跟他一樣給自己埋坑，便裝作聽不懂地問道，為什麼會這麼想宋明霄。

”剛開學我打完球回來，他竟然直接說我腳太臭了！“

”還有去食堂吃飯，他當着我crush的面，把不喜歡的菜夾到我碗裡，被她以為我是個gay！？”

“輔導員查寝，為了不扣學分，他竟然把我那麼可愛的倉鼠塞進了馬桶裡。“

程諾見他椎心泣血講着這一樁樁罄竹難書的罪行，原來這個世界上受他折磨着不止自己一個。像是漂泊的人在路上偶遇知音，話匣子突然被打開了。

自己将失憶後經曆的樁樁件件發洩出來，臉上的表情都輕松了不少，本想繼續蛐蛐他幾句，可卻看見那孩子臉上的表情頓然凝固，一個勁兒給自己使眼色。

程諾頓然意識到不對，剛想閉嘴。身後像有惡鬼般，傳來一陣熟悉又陰郁的聲音。

“怎麼不說了？繼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