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顧易站上前去,彎下腰,想要拉張忠起來,試了兩回,都沒有拉起來。
“我哥呢?怎麼不見我哥?”宋士嘉剛從地裡回來,見到這邊聚着人,小跑着往這邊來,聲音裡充滿着歡快,“哥,嫂子在家等你呢?”
看着人群,他看着那老翁道:“阿爹,我哥呢,怎麼不見他,是不是還在後頭?”
顧易地手僵在半空中,他道:“士嘉,你哥在這呢。”
宋士嘉上前,目光看向兩旁的人,大家都不敢看他,紛紛别過眼去,宋士嘉擰着眉道:“在哪,我哥呢?他在哪?”
看着大家的目光,宋士嘉心裡彌漫着恐慌,急切地想說點什麼,他問道:“顧易,我哥在哪?你說,他在哪?”
“士嘉,你過來,扶阿爹一把。”老翁一說話,宋士嘉忙上前,從鄉親手中接過父親,感受到父親的重量,他問老翁:“我哥呢?怎麼沒回來。”
他又道:“我哥他……是不是……是不是……回不來了?”
“士嘉。”顧易喊他,“你過來,帶你哥回家……帶小宋哥哥回家……”
“為什麼,為什麼去了這麼多人,隻有我哥回不來了?”宋士嘉看着前面的張忠,問他,“你不是說你是大俠嗎?你不是說你會好好帶他們回來嗎?怎麼隻有我哥不在了?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一連幾個問句,問得衆人說不出話來。
宋士嘉擡頭看了看天空,又看向衆人,說道:“我哥走的那日還和我說,等他回來了就攢錢給我說一個媳婦兒,還有嫂子,嫂子嫂子三個月前才生了孩子,你們這麼多人,為什麼獨獨我哥沒有回來?你說啊!”他看着不遠處的幾個人,“你們說啊,你們都告訴我,為什麼隻有我哥在這壇子裡,而你們都好好地回來了?”
“士嘉。”不遠處有人喊他的名字,宋士嘉渾身一顫,這一刻,他成了懦夫,好像剛才那個聲嘶底裡的人不是他一般,那人又道,“士嘉。”
宋士嘉回過頭,小聲喊了一句:“嫂子。”
喊完這聲嫂子,他好像被人抽幹了生氣,愣愣地看着張忠手上的壇子。
“士嘉,聽嫂子的話,嫂子已經知道了。”宋士嘉不敢再回頭,隻聽宋定元的妻子道,“你聽嫂子的,把你哥帶過來,我們回家,士嘉,聽話……”
一旁的人替他接過父親,他邁上前,短短幾步路,趔趄了三回。
蹲在張忠面前,他伸出手,雙手抖得不成樣子,顧易喊了他一句:“宋士嘉。”
他正了正手中的壇子,總算捧住了。
張忠低着頭,嗫嚅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宋士嘉卻不理他,隻看着手心的壇子小聲道:“哥,嫂子在等你呢,我們回家,我這就帶你回家。”
衆人看着宋士嘉手上捧着他哥的骨灰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嫂子後面,往家的方向走。
顧易蹲下身對張忠說道:“師傅,您得振作起來,大家還等着你呢。”
說完,他用力将張忠扶了起來。
韓荀原本站在衆人身後,這會兒走上前和顧易站在一起,顧易道:“阿荀,你去幫我叫一下父親可好?”
韓荀點點頭,和荔枝一同往顧秀才家跑去。
顧秀才正在家和顧夫人在院子中說話,手上挑着黃豆,見韓荀進門,問道:“顧易那小子呢?怎麼沒有和你一起?”
“顧伯父,出事了。”
顧秀才眉頭一皺,問道:“怎麼了,顧易闖禍了?”
韓荀搖搖頭,說道:“張師傅回來了,宋家哥哥……宋家哥哥沒了。”
韓荀一着急,說話有些結巴。
顧秀才手一松,整盆豆子落在地上,彈出幾顆豆子來,他問道:“你說什麼?誰死了?”
“宋定元哥哥……死了,顧易……哥哥……叫我來叫你。”
顧秀才着急忙慌站起來就往外走,顧夫人叫住他:“言棠,拿塊布再走……”
“是該拿布,是該如此。”
等顧夫人出來,手上拿了兩塊白布,給了顧秀才一塊,對顧秀才道:“你先去吧,我先把阿荀送回家。”
顧秀才滿臉凝重地點點頭,轉過身走了。
等顧秀才等人趕到宋家,宋士嘉和父親坐在門前,宋老翁坐在田埂上發呆,宋士嘉坐在一旁,母親走得時候他還不記事兒,父親養兩個孩子不容易,從記事起,基本都是哥哥在照顧他,後來和嫂子成了親,就成了哥哥和嫂子一起照顧他……
等顧夫人離開,韓荀坐在院中,桌上還放着沒看完的雜本,荔枝在一旁有些發愁地看着她,韓荀卻隻顧着手上的絡子,這是顧易上月向她讨要的,一直打打停停,做了一個多月卻還剩一半才能打好。
“坐下吧,你這樣站着幹什麼?”
“姑娘……”
“好了。”韓荀打斷她的話,說道,“我有些困了,今兒絡子打到這吧,待會兒顧易來了你就和他說我去休息了。”
荔枝發苦着一張臉看着韓荀進了屋子,今兒姑娘基本沒怎麼說話,分明心裡藏着事兒,荔枝也不敢問,隻是寸步不離地跟着姑娘。
傍晚的時候顧易推了門進來,他看了一眼院子,又看了看屋子,隻有張嬷嬷住的那一間開着門,兩個小丫頭在裡頭說說笑笑,聲音傳出來好遠。
“阿荀,阿荀你在嗎?”
荔枝開了門來,小聲道:“姑娘睡下了。”
顧易有些詫異,這會酉時還未到,他關切問道:“阿荀可是不舒服,是不是白日裡吓到了?”
“姑娘回來的時候就悶悶不樂,打了會絡子就進屋休息了,晚飯也不曾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