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她。”顧易說着,上前進了屋,韓荀聽到顧易的聲音,披了外衫挑了燈,回過頭,正與顧易對上目光。
“你可是不舒服,要去看大夫嗎?”
韓荀搖搖頭,明看着他,沒說話,顧易上前,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慌張,問道:“可是今日吓着了?”
韓荀搖搖頭,看着顧易關切的目光說道:“沒有。”
顧易松了一口氣。
“怎的不用晚飯?可是不合胃口,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韓荀還是搖搖頭道:“沒胃口,這會兒也不想吃什麼,隻是今日見了宋家的事情,有些難過而已,你不用擔心我,你今日去宋家,士嘉怎麼樣了?”
顧易搖搖頭道:“不大好,士嘉和他哥哥最為要好,小宋哥哥客死他鄉,受打擊最大的就是他了。”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師傅說這一趟走得遠,遇到幾股流民,搶東西的時候失手傷了人,小宋哥哥傷了要害,沒能回來。”顧易聲音略有些低沉地說道。
“不是說幽州那邊已經停戰了嗎?”
确實停戰了幾年,師傅路上聽人說這一次是烏桓舊部來犯。
“烏桓不是滅國了嗎?”韓荀問道。
“具體不知,隻是都是這樣說的,許是烏桓餘孽罷。”
韓荀點點頭。
顧易見韓荀臉上仍舊沒有什麼表情,不禁問道:“怎麼了,你在想什麼?怎麼還是這樣皺着眉,你說給我聽可好?”
“顧易,若是有一天我死了……”
顧易伸出手捂住她的嘴,說道:“連大夫都說你身體康健,你定然會長命百歲的,莫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顧易佯裝生氣地看着她的眼睛,見她點了點頭這才放開了他。
“顧易,我今天看到小宋嫂子的時候,想到我母親了。”
顧易目光注視着她,鼓勵她繼續說。
“我六歲來的莊子,如今已經五年了,午夜夢回之間,我還能夢見一雙繡花鞋,夢見母親的最後看向我的眼睛,我那時候還小,不懂,可是慢慢地,我就想明白了……”
韓荀手中抓着帕子,說道:“母親最後那一眼,分明是看到我了,她死的時候沒有掙紮,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母親甘願赴死,不曾掙紮,母親雖然性格好,卻也不是軟弱的性子,沒道理就這麼任人擺布……”
顧易抓住她有些顫抖的手,說道:“不說了,不說了。”說着,伸出右手抵在她唇邊,“我們不說了。”
“你要說,我得說,你聽我說完。”
顧易放下右手,說道:“好,我聽着。别怕。”
“母親不曾掙紮,定是因為我,我年幼時喜歡與丫鬟躲迷藏,時常藏在母親櫃子裡,母親總是能在丫鬟找到我之前發現我,那日我躲在母親櫃子中睡着,聽到門外的喧嘩聲時就醒了。
韓荀頓了頓,繼續道:“等我醒來,隻聽到滿屋子的人,我好奇看去,隻看到母親死不瞑目地看着我,想來母親一進屋子時發現我藏在她房中了,她害怕我被她們看到,害怕我遭了她們的毒手,一聲不吭任憑她們害死了她,母親的死都是因為我。”
說到後面,韓荀的聲音帶了哽咽。
顧易上前環住了她,輕聲道:“韓荀,你聽我說,不是你的錯,是她們的問題,她們要害你的母親,與你無關,世上的事情無非就是利益二字,定是她們與你母親之間不對付,或者她們認為你母親阻礙到了她們,這都不是你的錯。”
說完,顧易定定地看着他,說道:“荀兒,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看着我,這事兒從來就不是你的錯,錯的是她們,該贖罪的也是她們。”
韓荀閉了閉眼睛,道:“母親從前身邊有個大丫鬟,叫枇杷,從小看着我長大的,母親走的那天,她們說枇杷投了井,她們還想害了荔枝,若不是……隻怕荔枝也沒了性命。”
“顧易。”韓荀叫他。
“你說,我都聽着。”顧易心疼道。
“父親後來尚了公主,盡管他們都想瞞着我,但這事兒又怎麼瞞得住,母親的存在阻礙了侯府的榮華富貴,阻礙了大伯、父親他們的仕途,她們必然是容不下母親的,也容不下我,你答應我,若是我哪一日不在了,你要幫我報仇。”
顧易打斷她:“不要胡說,你瞧,這麼多年都好好的……若是有那麼一日,我定然會護你安全。”
韓荀固執道:“你答應我。”
顧易看她,久久不言,終于,他道:“好,我答應你。”
韓荀這才彎了彎眉眼。
“阿荀,你還是孩子,每日就要開開心心地,和草兒芽兒一般每日都快快樂樂的,不去管這些事情,就和曹伯伯說的一樣,隻管平平安安開開心心長大。”
“顧易。”屋外荔枝喊他,他放下韓荀的手,問道:“怎麼了?”
“嬷嬷說天色很晚了,你該回家了,天黑了路不好走。”
“知道了。”顧易應了一聲,“我馬上就走。”
回過頭看着韓荀道:“張嬷嬷總是不放心我和你單獨在一起,我明兒再來找你,隻是早上得去宋家,午時才能來。”
韓荀道:“你也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顧易走到門口,又走了回來,說道:“阿荀,等你長大了,我娶你,讓你一輩子都開開心心的。”
韓荀點點頭,眉眼彎彎道:“好啊,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