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
夜色濃厚時,霍普紮法帶着伊拉内維的消息扣響了前廳房間的大門。
“殿下,德魯法克一族投降了,宅邸中還剩三十七名成員,他們願意解散私有軍隊,向您和陛下奉上财産,請求您允許他們繼續留在尼布特。”
孟圖靠坐在書桌後,正考慮給桌上的城牆圖紙四面多加上幾處瞭望台,聽到霍普紮法的話後沒有擡頭,隻是淡淡開口道。
“人和财産都帶走。”
“明白殿下,已經按照您昨天的吩咐把他們帶到營地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和我們啟程回底比斯。”
霍普紮法從口袋裡掏出一疊莎草紙,上前遞給孟圖後退回原位,“所獲财産明細都已記錄,請您過目。”
厚厚一疊紙,光是前三張就記滿了各種金銀器皿和首飾,後面是房産、牛馬、奴隸、武器軍備。
這些大貴族靠着搜刮當地居民和村戶斂财,甚至膽敢創立自己的年号,私設軍隊,藐視王權,這樣的人留在地方上,實在是王國的毒瘤和隐患。
“做的很好,回去後聽陛下封賞吧。”孟圖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将心思依舊在圖紙上。
沒想到霍普紮法不但沒退下,反而向他詢問。
“臣聽阿布說内芙露大人正在學習語言?”
“哦,是啊。”談及内芙露,孟圖終于擡頭看了霍普紮法一眼。
想到内芙露。昨日晚上,他扣着她的手腕質問她的身份時,心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打過那麼多場仗,在每一次生死關頭,他都能冷靜的解決眼前的危機。
可昨晚他第一次感到害怕,怕他等待這麼久,還是一場空。
這個莫名其妙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的女人,和内芙露長得一模一樣,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長得那麼像的兩個人?
那叢林小鹿般圓潤的眼睛,飽滿柔和如玫瑰花般的唇,白皙的皮膚,渾身上下充滿不同于埃及的異域氣息。
這些年他四處征戰,既是為了埃及,也為了找她,他走遍埃及的每個角落,都難以找到和她相似的臉。
因此當她的身影出現在營地門口時,他一下子就認出來,那就是他的内芙露,無有懷疑。
可他作為埃及未來的統治者,不得不去懷疑、提防可能對埃及不利的一切。
“你是誰。”
他近乎瘋狂的将她的手腕握出泛白的紅痕。
直到她反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筆筆寫下她的名字,食指指間露出那極小的金色印記。
他終于可以肯定,千真萬确,他的内芙露回來了。
“殿下······殿下?”霍普紮法的聲音把孟圖的思緒拽回來。
“還有什麼事?”孟圖視線掃過去。
“這次從德魯法克家搜出的财産裡有女性衣物,臣已經讓人給内芙露大人送去了。”
“另外,臣曾在神廟為民衆傳授過《訓誡文》的内容,還算有經驗,為内芙露大人教習語言一事,不如也交給臣來做。”
霍普紮法恭敬的垂首,額前碎發遮住上半部分眼睛,把表情都隐藏在沉默中。
他提出這番大膽的要求,拿不準孟圖殿下會如何處置他。
内芙露在他心中的地位不遜于阿蒙神,她曾将身為貴族奴隸的自己從繁重的徭役中解救出來,此後他能一步步走到現任王國大管家維希爾的位置,也是基于對她的渴望。
整個埃及都知道内芙露是孟圖神谕命定的王妃,他這是在僭越的雷池邊緣徘徊。
可如果内芙露像六年前那樣再次忽然消失,恐怕他将永遠都沒有機會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孟圖把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裡,語氣低沉冷冷開口。
“霍普紮法,不管你和内芙露從前有過什麼,你記住,她未來會是我的王妃,不要忘記你身為臣的本分。”
他原本并不想這麼直白的和霍普紮法把事挑明,可他膽敢對内芙露心存妄想。
霍普紮法看向内芙露的眼神已經犯了足以剜去雙眸的大罪,換做是其他任何人,他都有可能立刻處置了他。
但唯獨霍普紮法不行。
底比斯還在大貴族們的包圍中,孟菲斯也被地方勢力把控着,王室舉步維艱,他需要人才。
霍普紮法是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解決問題的一把好手,對王室和阿蒙神絕對的忠誠,他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沖動。
因此他沉默着,鷹一般的眼睛鎖住霍普紮法,直到他不得不妥協跪下開口。
“請殿下寬恕臣的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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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鹿瑤都在整理學到的詞彙。
這才一天時間,整個營地好像都知道她是個啞巴文盲了。
每個人和她講話嘴裡都嗚嗚啊啊,手腳一通亂比劃。
被當成文盲沒什麼大不了,能活着比什麼都強。
她現在能安全的坐在屋子裡,翻看莎草紙上記錄的單詞表,完全得益于她驚人的記憶力,她已經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