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紮法命人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晚餐擺在二樓的露天平台,設在乘涼的綠藤前,桌下令人臨時鋪了花紋繁複的紅棕色地毯,桌上餐具器皿顯眼處印有細蛇纏繞月亮的标志。
應該是霍普紮法的家徽。
好奇怪的家徽,古埃及人不是都崇尚太陽嗎,他怎麼給自己設計成月亮?
鹿瑤沒想太多,順着霍普紮法替他拉開的椅子坐下,對他道了聲謝,眯起眼睛享受此刻的惬意。
不怪她沒見識,王宮是修建的很豪華,但待久了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的神廟就更不用說了,近乎封閉遠離凡塵。
霍普紮法這裡不一樣。
從他們現在所處的角度向樓下看去,路上行人匆匆,店面門口點起星星火把,啤酒作坊前生意熱鬧,很有居于鬧事的安穩感。
她和霍普紮法相對而坐,西側太陽光不再炙熱,遠遠的落下,而月亮,也随之悄然攀升。
霍普紮法沖珂珂搖搖頭,示意她噤聲,他拿過鹿瑤的餐具,動作輕緩替她盛了碗湯,輕輕放在她面前。
食物的香氣暫時還沒能喚回她的神智,鹿瑤沉浸在這片刻安甯中,感覺像是回到了自己的時代。
霍普紮法屏退所有侍從,讓他們在露台外等候。
他期盼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從前他沒有權勢,他的家族被王室吞并後,淪為低賤奴隸的他,一度想要自我了斷。
還好在那個他即将動手的夜裡,有這麼一個溫柔的人攔下他,甚至不顧他曾與王室作對而向孟圖殿下舉薦他。
霍普紮法手貼在唇邊,在不被人注意到的角落裡輕咬自己的手背,用疼痛平衡此刻内心巨大愉悅帶來的震顫。
他貪婪的注視着鹿瑤,将她的每一根頭發,每一個表情,每一次呼吸時胸口微微起伏的弧度記在心裡,虛無的伸手抓取她身側香氣,用力按進自己的胸膛。
倘若月亮能常懸于他之上,那太陽就算永遠不再升起也無所謂,他瘋狂的想。
“你這裡真的很不錯啊。”鹿瑤活動活動肩膀放松片刻,留意到面前的湯。
“這個露台設計的比較用心,你喜歡的話可以經常來。”霍普紮法把湯往鹿瑤面前推了推,“我平時都是一個人,你來能熱鬧些。”
“謝謝。”鹿瑤嘗了一口,驚豔到閉眼皺眉伸出大拇指,“你家廚子這手藝,放到哪都是要被搶着要的。”
在這個調料和食材匮乏的年代,能吃到如此合心意的食物,鹿瑤覺得哪怕今天出門踩到牛屎,她都不會生氣。
“哦對,你平時工作很忙嗎?”她忽然想起來,霍普紮法身為維希爾,平時應該應酬很多才對,為什麼一個人吃飯?
霍普紮法将面包掰碎泡進湯裡,思考了一下說道。
“也沒有那麼忙。除去每天例行的元老晨會,審核各部開支結算,拟定王室宴會和狩獵活動,糾正法典錯誤,别的都是些很瑣碎的事情,不怎麼占用時間。”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鹿瑤聽起來就覺得頭大,光看檔案庫裡那些資料就知道他每天要處理多少數不完的事務。
“你沒有找助理······嗯,幫手,幫你一起幹嗎?”
“沒有。”霍普紮法拿起一顆葡萄放進嘴裡,“有很多涉及機密的事,不能讓外人知道。”
“而且,隻要把所有人的脾氣身份記住,就沒有那麼難。”
“佩服,真心的佩服。”鹿瑤喝了口湯緩解一下。
怪不得人家是維希爾,怪不得人家住大房子呢,都是工作量強堆上來的,還真是眼紅不了一點。
“當然有時也會覺得累的。”霍普紮法冷不丁說,用手指敲了敲盛放熏肉的盤子。
嗯?看着鹿瑤不解的眼神,他探身越過桌子邊緣,先是笑了一聲,而後輕聲透漏給她。
“工作讓我疲憊的時候,我會親手做一些美味的食物犒賞自己。”
和霍普紮法湊得這麼近,和他平時彬彬有禮的樣子完全不同。
鹿瑤本能的想第一時間向後撤身躲避,奈何他的聲音低語時像冰塊兒相互碰撞······有點好聽。
“你的愛好快和人家的專業相媲美了。可見如果你做廚子,一樣也會成功的。”
鹿瑤不着痕迹的把身體歪向另一側,真誠的稱贊他。
那個熏肉确實好吃,和廚子做的不相上下,甚至口味兒更豐富一些。
見她躲開,霍普紮法心口感覺被刺了一下,那天在宴會上,她沒有躲孟圖。
他坐直身體,臉上又恢複往日的禮貌克制,溫柔開口。
“如果你喜歡的話······”
“霍普紮法。”不等他話說完,鹿瑤就打斷了他,“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他和内芙露的關系到底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