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公公去往鳳栖宮的路上,楚微心中早已了然。
她先前在太後面前得了眼,早有一日會和皇後碰上,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跪在鳳栖宮的磚地上,楚微鼻尖萦繞着一股甜膩的香味,鼻子抽動,猛嗅了幾下,那股香味又忽然不見了。
多年和病人打交道,楚微在工作時也會放置一些香薰愉悅自己和病人,剛剛的那股香味來的快去的也快,她也很快抛在腦後。
“娘娘金安。”楚微在大殿内合掌叩首。
“起來吧。”上方那人很快回道,聲音輕柔散漫。
楚微撐着地站直了身體,大殿内一時沒有人說話,她的眼神悄悄打量着上方那人。
镂空雕刻的玉質雲屏後,一位衣着華麗貴氣的美婦人接過侍女的茶水抿了抿,腕間纏繞着一串念珠,眉目在一旁的袅袅香煙中若隐若現。
這後宮中的女子倒是素愛佛道啊,先前的太後是這樣,上面的皇後看起來也是這樣。楚微心裡一陣好笑。
明皇後沒有察覺楚微心裡的小九九,半晌才開口,“你就是玉之口中的神人?”
楚微愣了好一會,才記起這是紀謝書的字,急忙回答,“奴婢出身卑微,哪配得上神人二字。”
明皇後不再言語,不知道對她這個回答滿不滿意,楚微卻是在下面咬牙切齒,心裡暗罵紀謝書。
經過元太後之事,她在後宮聲名大噪,明皇後召她來,問的卻不是這個,着實讓她意外。
在進宮之前,烨王給她惡補了紀國皇族間的關系,上方的明皇後,正是幽王紀謝書的生母。
想起紀謝書那玩世不恭的态度,不知道他在明皇後面前說了多少她的鬼話。
楚微雜七雜八想了一大堆,眼前忽然落下一大片陰影,接着自己的下巴被擡起,對上了一張不再年輕卻風采依舊的面孔。
和一般困在深宮的皇後不一樣,面前的女子是上過戰場,真正見過血的。
可以這麼說,當今紀帝的上位,大半靠的就是這位明皇後和她身後母族的扶持,從待字閨中的千金,到上陣殺敵的将軍,到最後母儀天下的皇後,眼前的女子,做盡了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孩子,不要怕,站起來。”明皇後的聲音将楚微的思緒拉回,輕柔的過分。
她仔仔細細打量着自家兒子口中所謂的神人,在楚微揚名後宮之前,明皇後就從紀謝書口中得知她的存在了。
楚微的容貌隻能說是小家碧玉,眉眼柔和,表面看着十分無害。
眼前的女子是由紀謝書引入宮來,元太後也在她面前數次提起楚微,今日她倒想看看,楚微到底有多少能耐。
“後宮近些日子都在傳,是你治好了太後的隐疾。”
“是的娘娘。”楚微昂起頭,她鎮定看向眼前人回話,“敢問娘娘今日召奴婢過來,是想讓奴婢做些什麼?”
不卑不亢,張弛有度,明皇後微不可聞點了點頭。
“說起來,淑妃和柔妃等人前日還同本宮哭訴。”她轉了轉腕間的念珠,咔嗒聲在大殿内微弱可聞。
“她們多年無所出,心中甚是煩躁,吃不好睡不着,眼看就要思慮成疾,你可有法子。”
“奴婢隻懂心疾,不通藥理,”楚微搖搖頭,蹙眉深思着,“恐怕要讓娘娘失望了。”
開什麼玩笑,她又不是大夫,還能給她們變成易孕體質,開送子藥不成。
明皇後也不惱,轉身朝後走去,慢悠悠扯開簾幔,垂眸盯着一座送子觀音像,玉雕的蓮座隐隐散發着光澤,手撫摸着雕像,聲音幽幽,“既然如此,就治心疾吧。”
楚微告退後,大殿内恢複安靜,先前領着楚微來的婆子靠近明皇後,屏退四周人後,這才出聲道:“娘娘,這丫頭是幽王殿下安排進宮的,二人是否有,”
“慎言。”
“娘娘恕罪,奴婢該死。”婆子低下頭去。
明皇後坐回塌上,扶了扶鬓角。
“娘娘?”婆子輕聲呼喚着。
“兒女情長和家族未來,他懂孰輕孰重。”
明皇後歎了口氣,阻止了婆子接下來的話,鼻尖聳動,大殿内再次萦繞着異香,一陣死寂。
如果當年她的野心再強一點,心再狠一點,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沒有人能回答她。
楚微撐着桌面歎氣,這是什麼事啊,妃子不孕,她能有什麼法子。
“扣扣扣。”
“誰?”
房門被敲醒,無人應答,楚微疑惑着,還是支起身子去開門。
門被打開卻空無一人,她皺眉扭頭瞥了眼四周,下一秒被地上的紙團吸引。
楚微眼疾手快撿起紙團,飛快合上了門。
将紙團揉開,上面隻有簡短一行字——戌時,禦花園。
盯着皺起的字迹思慮良久,楚微頓了頓,還是将紙團放入燭火裡,看着火舌将它燃燒殆盡。
等到天黑,楚微吹熄了燭火,将自己隐身在黑暗中,小心避開了巡查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