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雲汐意識到，這句話，是在問她。

随即雲汐發現，站在鏡子前的，變成了她自己。但她無法動彈分毫，整個人像是被困在了身體裡，隻能維持着當前的姿勢，盯着鏡子看。

鏡子裡也并沒有照出任何人影。

而雲汐的意識開始奮力掙紮着，想要控制身體。但她越嘗試，身體越僵硬，同時又仿佛有億萬隻螞蟻，在她體内的每一根神經上爬似的。

極度煎熬的感受，幾乎要将她逼瘋了！

她不得不停下來，平視前方，努力平複着意識裡難受到想要爆炸的感覺。

而此時，雲汐看到了鏡子裡照映出的，線索闆上和【永恒之眼】相關的資料。

她靈光一閃，終于想起來在進入外科樓前，謝醫生對她說過的一些事情：

謝醫生曾經偷偷查過梅麗醫院的過往病曆。他發現在梅麗醫院做過全眼移植術的病人，一些直接死在了手術台上，一些死于術後感染，一些痊愈出院後，又因“意外”去世。

而在他的後續調查裡，有三個痊愈出院卻因為“意外”去世的病人，分别是死于車禍、火災和一場生産事故。

這和線索闆上，那些慘死的現場照片，正好對應上了。

……雲汐終于遲鈍地意識到，鏡子前這個人是誰了。

謝醫生入職前，曾經提前和梅麗醫院眼科的趙主任對接過。當時那位趙主任就極力勸阻過謝醫生，讓他不要前來梅麗醫院。所以……

【是你。】

雲汐對着鏡子，無聲地道：

【你就是梅麗醫院的眼科主任，趙曉晨。】

這位趙主任也是早早發現了梅麗醫院的問題。

他的調查比謝醫生進行得更早，查得更深，所以他才會對謝醫生提前發出警告。

而等到謝醫生不顧勸阻地回國後，再想聯系他時，發現這位趙主任已經遭遇“意外”，人間蒸發了。

原來他是“蒸發”到了這裡。

而此時，當雲汐在意識裡，再一次喊出他的名字後。

鏡子中，漸漸照出一張清痩的面孔。

他容貌俊朗，五官端正，頭發齊齊的梳在腦後，身上穿着的一件白大褂，胸前的口袋裡别着一張胸牌，上面标注的個人信息正是——

【眼科主任趙曉晨】

雲汐沒有猜錯，就是他。

隻是此時，鏡中人蒼白的肌膚，和眼中放大的瞳孔，無不說明，他已經死了。

【你想讓我做什麼呢？】

雲汐問着鏡中人。

而忽然之間，鏡子裡的人面無表情地擡起手，随即那慘白的雙手直接從鏡子裡伸出，扣在雲汐的腦後，将她往鏡中猛地一拽——！

【！！！】

雲汐陡然一驚，正要奮力掙紮。

但趙主任低啞的聲音，随即在她意識中響起：

【用污染對抗永恒。】

話音一落，雲汐立刻感覺周圍猛地升起一片極度耀眼的明光，她好像是漂浮在了“光”裡。

片刻後，雲汐意識到，她周圍的“光”，是手術台上的無影燈。

而無影燈的下方，手術台上，正綁着一個“人”。

這大約是一個身量還沒完全長開的男孩。

他的頭被器械固定在手術床上，雙眼的上下眼皮，都被縫在臉上，無法閉合。

他就這樣被迫一直睜着眼，盯着手術台上的無影燈。

而他的身體上也找不到一塊好肉了。

他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連接着不同的、維持生命體征的器械，強行保住他的性命。

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群穿着防護服的醫護人員過來，圍在他身邊，以各種各樣的刑具，用手術一般的精确方式，在他身上施展一遍。

而每次酷刑執行完畢後，那些爛肉還在抽搐時，一個穿着防護服、坐在輪椅上的人，就會被推進來，湊到他耳邊上，用極度蒼老、沙啞的聲音，問他：

“你看見了嗎？”

大多數時候，他沒有回答，隻有維持生命體征的器械運轉，發出機械的聲響。

偶爾的，他會蠕動嘴唇，說出一兩句斷續的話，詢問這些人，到底想要聽到什麼答案。

或者反複說他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請求他們殺了他。

但這顯然都不是輪椅上的人想要聽到的。

所以酷刑還在繼續。

……

……

一次次，穿着防護服的醫療人員，不停的在他身上進行着殘忍的試驗。

終于到了某個時候，他眼中，忽然泛起了異樣的神采。維持他生命體征的所有儀器，都發出了尖銳的警報！

整個手術室裡面，各種儀器的紅光閃動。

周圍穿着防護服的人明顯地慌亂起來，随即那個輪椅上的人，又在一片慌亂中被推進來，并急切地湊到他耳邊，問出了相同的問題。

而他也終于說出了，所有醫護人員期待已久的答案。

他說——

【我看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