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郁青也不是故意要跟老師對着幹,歎了口氣道:“老師,保重身體要緊。”
“你,唉!”
監考老師留下一聲深長的歎息繼而負手離去,剩徐郁青一個人站在原地。
人影交錯間,她忽然想到自己的高中班主任。那時候不比現在,她的學校算不上很好,所以老師也不怎麼注重升學率。
可徐郁青的班主任算是實打實的盡職盡責,成績出來之後一連幾日都在幫她分析志願填報,多半也是可憐她家中無依。
填志願前師父尚在,雖然情感上沒多少慰藉,但物質不缺。徐郁青自然也沒考慮學費生活費的問題,隻從那本厚實的志願書裡挑了幾個大城市的學校和名字好聽的專業。
她喜歡一切象征着繁華漂亮的事物。
至于班主任推薦的學校和專業,徐郁青一個字也沒看過。
再後來,師父意外身故的消息比錄取通知書來得更早,等她從市裡打工的餐廳趕回山裡時,師父已然變成了一個黑白相框。
師娘對她也算仁至義盡,走的時候給徐郁青轉了一千塊錢,然後才拉黑了她的微信。徐郁青心裡清楚,她是又被抛棄了。
不過這不耽誤她收錢的手非常快,徐郁青看着賬單裡多出來的一千塊,釋然地笑了笑。
她長大了很多,已經不會再怨恨了。
所以現在即便徐郁青心裡覺得監考老師是在多管閑事,也明白她是好意,對老師的态度自認為算得上端正。
進考場時監考老師說話不冷不熱,徐郁青反倒覺得這樣還不錯,歡歡喜喜進了門。
但政治考試是不允許帶其他草稿紙的,徐郁青背完了題目摸出來三枚硬币,順手把卦象記在了試卷上。
她也沒真就在桌面上搖,叮叮當當不像樣,硬币抛向空中下落途中徐郁青就揮手接住了。所以卦不準,也就圖個樂。
算的是今日運勢。
但還沒等她看清主卦是不是大吉,就被監考老師請了出去。
徐郁青站在走廊上替自己争辯了兩句:“幹嘛抓我?我沒說話,沒影響其他人啊。”
“這是考場!你以為是什麼可以胡鬧的地方嗎!”
“我安安靜靜在後面抛個硬币也是胡鬧嗎。”徐郁青歎氣。
“你敢說那是抛硬币?”老師學着徐郁青剛才接硬币揮手的動作給她看,“封建迷信不可取難道你沒學過嗎!”
徐郁青敷衍地“嗯嗯”兩聲,正想說要不然讓她提前去考生辦事處呆着吧,就見到走廊那頭一位老師急匆匆地跑過來。
想來是跑了一路,氣兒都沒喘勻,“李老師,我記得你今天帶了糖塊。”
原來監考老師也姓李啊。
李老師捋了捋對方的胳膊:“怎麼了這是?糖塊我沖水喝了。”
“有個學生暈倒了,現在在辦事處呢。聽考場的學生說早上也暈過一次,應該是餓的。”
徐郁青聞言在一旁輕輕眨了兩下眼,早上?
周懷文?
早上不接受别人的蘋果,上午立馬再暈一次,她不着痕迹地搖頭,這點可悲的自尊心真是讓人發笑。
李老師:“那要不出去給他買點吧,我出錢。”
“這怎麼好讓你出錢,我去就行。”
聽到此處徐郁青擡手打斷了兩位老師的對話,見視線都被吸引到自己身上,她指了指考場外的物品存放處說:“别麻煩了,我包裡有。”
“有什麼?糖嗎?”
“嗯。”徐郁青走過去拎起自己的包,“反正你也嫌我影響考場紀律,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兩位老師對視了一眼,後來的老師問:“這位是?”
“徐郁青。”
“奧!是她呀!”
徐郁青微微笑着:“是的,老師你好。”
李老師意味不明地瞪了她一眼,片刻後擺擺手:“那你跟這位老師過去吧,不要再胡鬧了。”
“怎麼會呢,老師你放心好了。”徐郁青笑容更深。
辦事處裡除了躺着的之外,還有兩個人。徐郁青推開門的瞬間就全打量了一遍,其中一位應該也是學生。
四個大活人站在這小屋子裡還是太擁擠了,她走到裡面把窗戶打開,讓新鮮空氣飄進來。轉過身又用腳尖踢了踢周懷文的小腿,“他一直沒醒?”
屋子裡的人見此情景面面相觑了好半晌才回答道:“沒有,你、你是醫生嗎?”
“我?”徐郁青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看我像嗎?”
說着她從包裡摸出來塊糖,掐着周懷文的臉怼進了他嘴裡,糖紙被她随手扔在了小桌子上。
“低血糖而已用不着醫生,一會兒就醒了。”徐郁青拍拍手找了個地方坐下。
“真的嗎,那就好。”學生樣貌的女生如釋重負道。
徐郁青回了想一下,這聲音應該是早上要給周懷文蘋果那位,她挑了挑眉,“你認識?”
“嗯,他是我們學校的第一名。”
哦,迷妹。
徐郁青懂了。
話剛說了兩句周懷文就悠悠轉醒,虛弱迷茫地問:“我這是怎麼了?”
“周同學,你又暈倒了。”蘋果女生連忙蹲下身體回答道。
老師也緊随其後詢問了幾句,确認周懷文沒什麼大礙後就讓女生先回考場了。
徐郁青不回去,老師就叮囑她先照看一下周懷文,自己出去給他打點熱水。
徐郁青随口應了,反正這人也不是真需要她照顧。
老師剛關上門,周懷文就撐着胳膊費力地坐起來,“同學,謝謝你。”
徐郁青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的化學書,“謝我幹什麼?又不是我扶你來的。”
“糖是你的。”
她翻書的手頓了一下,還挺聰明。
“怎麼說?”
周懷文看向桌面上的糖紙,“進口糖,一般家庭很難吃得起吧。”
語氣聽不出是羨慕還是自嘲,但讓徐郁青渾身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