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在家，誰都沒閑着。

杜醫生在竈台邊看着鍋，李想在拌涼菜。杜醫生把第一盤水餃盛出來，李執在端碗筷。

徐郁青的工作比較簡單，坐着剝蒜。

“李想，你的工作已經定了吧。”杜醫生跟大兒子閑話家常，手上攪動着水餃以防粘鍋。

“嗯，單位我還挺喜歡的。專業對口，離家也不遠。”

“喜歡就行，你爸你也知道的，向來公正無私，也别怪他。”

“不會。”李想溫柔地說，“我靠自己能去哪就去哪，這樣安心。”

徐郁青沒指甲，去廚房拿刀切蒜頭的時候正好聽見了，這倒是挺稀奇。按理說李縣長這個位置給自家蠻有出息的兒子安排個更好的工作還不是動動嘴的事兒，居然真的能做到清正廉明。

她挑挑眉，怪不得李執現在還是無所事事，合着家裡是真不管他。

“那美玲呢？”杜醫生又問道。

李想語氣平淡：“沒聽說。”

“你們倆最近沒聯系嗎？”

“一直就沒聯系。媽，我這加兩勺鹽行不行。”

“多少啊，我看看。”杜醫生把頭探過去，話題就這麼被李想生硬地轉移了。

看來确實不喜歡劉美玲。

徐郁青端着切好的蒜回到客廳，李執手裡拿着遙控器，見她走過來，“要不要看電視？”

“随你。”

她敷衍完李執，回頭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小聲說：“如果現在有手機就好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幅情景讓徐郁青有一種很想保存下來的欲望。

李執沒聽見她的話，自顧自地說：“好像這個時間點兒沒什麼好看的啊。”

徐郁青想了想，“再過三年就有我愛看的了。”

“什麼三年？”

“沒什麼，你等着就是了。”

六盤水餃擺完占了大半桌子，李執在空隙裡給她添了一碟醋。

“郁青愣着幹什麼，快坐呀。”杜醫生朝她招招手，“我很久沒包了，也不知道味道調的怎麼樣。”

“下次你還想吃什麼就提前告訴我，我也好準備準備，給你露一手。”

徐郁青輕輕扯了下嘴角說好。短短幾天内，自己竟然體驗了兩回‘阖家團圓’的好日子，她覺得不可思議。

從前做夢都沒敢夢這一集。

李執拉開自己身邊的椅子讓徐郁青坐，“我媽說第一個必須你先吃，所以我們都沒嘗味道。”

徐郁青搓搓手：“那我就不客氣了。”

“自己家裡客氣什麼，快嘗嘗。”

她夾起水餃象征性地吹了兩下，有些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杜醫生期待地問，“怎麼樣？”

“好吃！”

“那就多吃點！”杜醫生拾起筷子，“好啦，都開動吧。”

徐郁青把咬剩下的另一半填進嘴裡，唇邊笑意未減。其實說不上多好吃，畢竟後來各種口味的水餃太多了，她隻是沒有媽，并不是沒有錢。

但徐郁青依舊吃得津津有味，這一次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

具體是哪裡，她又說不上來。

電視裡播放的是李執随便調的台，現在正在唱京劇，咿咿呀呀聽不分明。

但很熱鬧。

熱鬧程度像每月寺廟舉辦的放生功德活動那樣，徐郁青很喜歡。

因為那天客流量大，生意會好不少。

過了片刻杜醫生對她說：“明天要出門，東西還沒來得及收拾吧，一會兒吃完飯我幫你收。”

徐郁青茫然地擡起頭，嘴比腦子快：“不用。”

“……”杜醫生沒想到她會拒絕的這麼幹脆，不由得愣了一下。

徐郁青眼珠動了動：不好，太生硬了。

“啊……那個。”她眨了幾下眼，替自己辯解道，“我收拾東西很快的，再說我主要負責拎包，不用帶很多東西。”

話音剛落，徐郁青明顯感覺到身邊的李執僵硬了一瞬。

反觀對面的李想嘴邊挂着淡淡的笑意，輕聲說：“郁青負責拎包？”

杜醫生當然也聽見了，此時正不滿地看着李執，“你背地裡欺負妹妹是不是？”

“沒有——”李執尴尬地往自己碗裡撥了兩個水餃，“我逗她玩兒呢。”

“這很好玩嗎？”杜醫生不贊同地說。

看來李執沒說他還要付錢的事，徐郁青努努嘴，事不關己地繼續吃飯。她剛張嘴咬了一口，硬物墜落到碗裡清脆的響聲和牙齒上傳來的輕微痛感是同時到來的。

“嘶。”

徐郁青手背抵着嘴唇，皺着眉頭一臉迷惑：“這是什麼？”

其他三個人都被她的話語吸引，紛紛看過來。李執離得最近，看得最清楚。

他說：“鋼镚兒啊，這你不認識？”

鋼镚她當然認識，隻是徐郁青不明白，“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衆人：“……”

她是真心在發問的。

兩兄弟和杜醫生互相對視了片刻，李執有點詫異：“你不知道水餃裡包着鋼镚兒嗎？”

徐郁青看看他，又低頭看看碗，“我應該知道嗎？”

“這……”

“哎，不是應該。”李想打斷了李執的話。

徐郁青轉臉又看着李想。

“就是一種儀式。”李想解釋說，“把硬币包進去。”

徐郁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有什麼講嗎？”

吃到的人會發财還是？

“一種祝福，平安、健康、順利，你怎麼想都可以。”李想耐心地說。

那用處還挺廣的，徐郁青有點開心，“包了很多嗎？”

杜醫生微微笑着：“十個呢，十全十美。郁青第一個吃到，一定會心想事成。”

徐郁青笑得更開心，你們這兒吃水餃花樣還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