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徐中耀托着臉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年齡不大,瘦得像隻小貓崽,應該還在念書吧。”
……以貌取人。
徐郁青撇撇嘴,“我是個占蔔師。”
“看不出來啊,哪門哪派?”
“塔羅牌。”
“——沒聽說過。”
“沒關系,反正我也隻是想告訴你。”告訴你,在你離世之後,我也過得還算可以。徐郁青伸長了腿搭在台階上,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十五六歲。
師父在她身邊講着枯燥的話,她偷偷背過身去擋着屏幕打遊戲。
“行。”徐中耀看了眼日頭下沉的方向,拍拍她的肩膀,“不早了,天黑了再下山會有危險。”
徐郁青眼珠微動,半晌伸了個懶腰才站起身,“确實該走了。”
“回去和你朋友解釋清楚,人家也是好心怕你被騙,不要吵架。”
“嗯。”她下了兩個台階。
“脾氣不要太急躁,你朋友隻是自己先走了,萬一以後遇見别人,一言不合動手打你呢?硬碰硬吃虧的是你。”
“嗯。”徐郁青腳步未停。
“天黑就慢些走,看準了路。”
“嗯。”徐中耀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徐郁青輕咬下唇,片刻後揚聲喊道:“我叫十五。”
“十五?”
下山的路很快,她走出去一段距離才回頭看,山道上已經沒有人了。
她剛才沒有說自己的名字,是因為徐郁青和徐中耀的故事不應該在這裡展開,也不該是這樣的開頭。
哪怕不是同一個時空,她也不想做出任何一個可能改變時間線的舉動。如果以後他還會遇見兒時的自己,那才是真正需要‘郁青’這個名字的人。
至于十五——
“你叫什麼名字?”
“他們都叫我十五。”
“十五哪像是個小女孩的名字,你等着,我回去翻翻書給你重新起一個。”
“好啊。”
“那你姓什麼知道嗎?”
“不知道,你姓什麼?”
“我姓徐,要不然你也跟着我姓徐?”
“好啊。”
*
沒有商業化的落平山處處透露着張牙舞爪的繁茂。
在她第三次被橫出來的枝幹抽到小腿時,徐郁青忍無可忍地給了它一腳。
樹枝折斷的清脆聲響在昏暗的光線下格外詭異。
像案發現場。
徐郁青彎腰把‘戰利品’撿起來擱在手心掂了掂,還算有點分量。心裡想着孫悟空在東海龍宮發現金箍棒那一集,把樹枝舉在身前轉了一段。
腦海裡是老龍王那句:上仙,上仙,這是我鎮海之寶!
落平山就是她心裡的那片海。
徐郁青百無聊賴地敲打着路過的樹幹草叢,心道其實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
反正這麼多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走到半山腰的平地上,這裡還零星坐着幾個沒下山的人。見有人揮着杆子過來,衆人都慌慌亂亂仿佛受驚不小。
徐郁青是沒有跟人搭話的習慣的,把樹枝拎在手裡就要走。
“哎,那個小姑娘。”兩步遠的一位大哥對着她喊道。
“叫我?”徐郁青扭頭看他。
“是啊,你怎麼這麼晚一個人下山,多不安全,跟我們一起吧。”
“你們?”
“這是我媳婦兒,你放心,我倆不是壞人。”大哥身旁一位面色和善的姐姐朝她腼腆地笑笑。
徐郁青本來想提醒他們,出門在外還是不要輕易相信别人比較好,尤其是自己這種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姑娘。但她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烏漆嘛黑的環境下說這種話,再給這好心的兩口子吓着。
有時候扮演一個十八歲小姑娘也沒什麼不好。徐郁青嘴角向下可憐兮兮地說:“真的嗎,那太好了。”
“那我們快走吧,趁着天還沒黑透。”大哥把他正在捶腿的妻子攙扶起來,看着很是費力。
徐郁青捏着樹枝随意搗搗地面,見此情景眯了下眼:“姐姐要不要再歇歇,不着急的。”
“不用不用,我不太累。快些走吧,我有點怕黑。”她不太好意思地說。
徐郁青聞言歪頭笑了下,這是不是太刻意了。帶着勞累且怕黑的妻子一直坐在半山腰,隻等着她來了才說要一起下山。
“這個給你,撐着點吧。”徐郁青把樹枝遞到她手裡,下山還能充當個拐棍。
“你呢,你用吧。”
“我不用,我跟在你們後面就行,天黑,小心點。”
大姐一手撐着樹枝,一手挽着大哥的胳膊,小聲對徐郁青說:“小妹妹,以後不要這麼晚下山了,家裡人知道了會擔心的。”
徐郁青嘴角挂着不明顯的笑意,故作可憐地說:“可我沒有家人,沒有人會知道的。”
“啊?”大姐疑惑地回頭看她。
徐郁青無辜地回望過去。
“那、那。”大姐打了個磕巴,“那自己也要注意安全,你應該也很害怕吧。”
“嗯。”徐郁青笑着搖搖頭,“今天還好遇見你們了。”
一個多小時後,三個人平安到達山腳下。
徐郁青餘光掃過路旁石頭後面半蹲的身影,對夫妻二人道了聲謝,說:“既然姐姐怕黑,下次就不要這麼晚上山了。”
“……”
“快回去吧。”她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