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婵聽出他話中的症結所在。唯恐他又突發奇想,眉角微皺,隻好捏着嗓子描繪出一位眷眷之情發誓為雙親守孝三年的兄長形象。
王之牧聽她嘴裡将姜濤描述為一位天上少有,地上難尋的好兄長,頓時有些吃味。
“還是走了的好。”
他不覺把心底的話吐了出來,雖然有些答非所問。
姜婵當時聽到了,嘴上不言,心中卻冷哼了一聲,眉頭也不由皺了一皺,不過不露出罷了。
幸而王之牧腦中還留着一分理智,懂得過猶不及的道理。
又聽姜婵說了感恩戴德的話,提到清明遙祭雙親誕辰,他的聲音忽然又冷漠了下來,“我倒是不知道你平日裡都把心思用在了哪裡?”
别人的小事她記得一字不漏,可對着他總是漫不經心。
他鮮少這般,說話針鋒相對,不留情面。
因他心裡紮了一根刺——向來隻有别人來讨好他,她一個委身于他,隻知攀高枝的低賤女子,為何總是能輕易惹得他動怒,挑動他的情緒?
那股怒從心上起随着時日漸漸化成了不解和探究。
她心中,究竟是如何想自己的?
姜婵見他話到此處,不由得湧上一股倦意。
與他說話時總是這般字斟句酌,雖是枕邊人,卻如蝼蟻般輕賤。
她袖中的拳不由攥緊,這般曲意逢迎、低三下四的日子還要忍多久?
眼中的淚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再擡起頭時,眼中已是秋波依依。
王之牧最看不得她這副假笑的模樣,神色中不免透出幾抹森寒。
姜婵臉上卻不露半點端倪,婉聲道:“奴婢的心思全在大人身上。大人難道不疼惜奴婢嗎?奴婢有了大人的寵愛,自然有了倚仗。”
明知是謊言,可她這一席話,句句搔到他的癢處。
王之牧的腦中不由得又自我勸解,許是自己想茬了,一個如浮萍的小娘子,能有多大心思。
見這婦人如此,以為她不過貪婪了些,所以以身契撺掇她哥哥以退為進,妄想着進府,他敲打幾句便是。
他未來的正妻才需是那不争不搶的大家閨秀,占個賢名,求得夫君的敬愛。那偏寵的外室縱然使些邀寵手段亦無傷大雅。
他心中頗為稱意。
姜婵膝行過去,暗道方才得意忘形,立刻輕車熟路的伏低做小,将頭伏在他膝上,似一隻乖巧的小狐狸。
她本想學那淚珠斷線的勾人功夫,可偏生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她始終是個不愛在人前哭的性子,當然除了在他身下時。
他一早便知她接近他另有所圖。
可他看卻看不透,她這心底裡存的,究竟是愛意還是……
“大人。”
她輕聲喚他,下巴微仰,眼角水露盈盈,聘婷身段彎如新月。
一副妩靜的可人兒模樣,臉上全沒了方才巧舌如簧的狡黠,教男人百煉鋼亦化為繞指柔。
她不是一個輕易将想法擺在臉上的天真小娘子,但是,對于能輕易看穿他人眼中所想的王之牧來說,她的眼睛時常洩露自己真正的情緒。
于是他看到了一個割裂的她,眼瞳深處的明明是不情不願,而外殼套着的皮囊卻壓抑着那份抗拒在他面前小意讨好。
他閱人無數,卻時常在她身上感到挫敗。
他的目光再度淩厲起來。
她如果不露出這幅神情,他的欲望也不會沖破理智的牢籠。
四唇相貼。
她雙目圓睜,看到的卻是他眼睑合上那迷惑人的乖巧模樣,可唇瓣間卻傳來與這副面孔大相徑庭的刺痛,不多時齒間蔓延開了血腥氣。
他如願以償的嘗到了思念多時的滋味。
思及這幾月他不得纾解,日日面如鍋底,澹懷院裡伺候的下人時時噤若寒蟬。
此時看着咫尺之間的那雙眼,眸中挾着熱浪,才恍然察覺,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哪處,哪處便着了火。
他不喜自己如此輕易行将失控,色令智昏,這淺薄的欲望随時随地可能吞噬掉他的理智。
他難道要同那醉生夢死的庸人一般成為□□的奴隸?
他理所當然理應懸崖勒馬。
可她是他永不可能從他那照本宣科的人生軌迹裡獲得的意外體驗。
他的理智與欲壑開始背道而馳。
姜婵作為王之牧帳中之人已久,早已深知他的癖好。
床笫之間,他最喜的便是她主動迎合的模樣。她雖是聽着閨訓長大的,但形勢比人強,半點不由人。
她心中輕歎一聲,自然而然地将手掌托在他手裡,借力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