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
沈香齡困得眼皮子直打架,她和忍冬一路打着哈切,路都快看不清。兩個人相互攙着好不容易到了客棧還想歇歇,上樓後一開門聽琴已在屋内等候多時。
“啊,饒了我吧,我好困。”她捂着頭,徑直走向屋内的床,歇了力氣咚的往上一趴,胡亂踢了踢腳上的鞋。發出一長串歇氣的“啊”自暴自棄道,“快說吧。”
聽琴看見沈香齡疲累的神色,雖不忍,但情況确實有些棘手。他低聲說:“閣主,那我就長話短說,大将軍身上都是傷,我便讓聽玖把脈卻發現皮外傷很多,不妨什麼大事。”
“隻是…”
“那就…”沈香齡撓了撓脖子,“那就讓他早些睡吧,明日我們再好好聊聊。”
聽琴繼續道:“我本是如此想的,但将軍好似是才醒過神來。許是藥勁過了,一看我們接近他他就十分驚懼。”聽琴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場面,“他力氣大,我們幾個抓都抓不住,屋頂都快被他掀翻。”
“啊?為何會這樣?”沈香齡驚訝道,她埋在被子裡的頭微微側了一下,脖子用力擡起了頭,“那你跟他說了嗎,我們是救他的,不是害他的。“
聽琴忍住笑意:“說了,他不信,我們不敢亂動。我是覺得大将軍看着有點癡傻……跟他說什麼也不回話,很奇怪。”
沈香齡将腦袋放下,盯着屋頂:”啧,這可不好辦。“她一手枕着脖子,一手捂着嘴打了個大大的哈切,嗫喏地說,”可是我好困哦……”
“已經沒有辦法動腦子了。”
許久,沈香齡沒再吭聲。聽琴垂首見她閉着眼,睫毛長長地在眼下擋住了一片陰影,看着甚是疲累。見她睡着了聽琴作罷剛想退下,就見沈香齡複又擡起頭來,露出整張臉看他,皺着眉,沈香齡沉吟了一會兒道:“你們這麼多人都制不住?”
聽琴猶豫了下,幾人武功都不敵他是事實,再者大家也知道此人是常遠大将軍從而心生敬意,他不是犯人,沒必要拿出壓犯人的架勢,留有餘地自然是比不過。
沈香齡探出頭來看,像個拼命伸着脖子的小王八。沈香齡瞧他臉都快擰巴成一團,心裡有點不高興,自己救了他,也是救命之恩了怎麼還來打擾她睡覺呢。她不悅地嘟嘴,出了個馊主意:“他不是醒過神嗎,你把蒙汗藥給他灌一壺下去吧!”
“啊?”
她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對,就這樣,反正也沒傷着他。他武功好估計得多喝點,你們多準備些。想來他在萬寶坊裡也餓壞了,你們給他準備些吃食,下到水裡,他總會喝。這樣我們今晚都能踏實睡一覺。”
聽琴無奈地勾起嘴角,确認着:“閣主給大将軍下……”
沈香齡趴在床上用力地蹭了蹭軟被,她呢喃着:“就這樣,我真的要睡着了不行了,我跟你說我馬上就要睡着了……”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已然是聽不清。
這下是真的睡着了。
聽琴沒再多話,他将常遠大将軍安置在了他們提前踩點準備好的地方,一時不會露餡。他退轉身,本想叫忍冬将沈香齡的位置挪一下,卻看見已經趴在桌上的忍冬也同樣睡着了。
……
有這麼困嗎?
他輕笑一聲,蹲下身将忍冬抱起,帶回了屋内的榻上,看着趴在床上的閣主睡得不舒服,輕柔将她的腦袋掰正,走之前頓了頓,把被子蓋在她肚子上,這才退下。
聽琴将房門關好時,突然覺得有趣,哪裡是什麼主子,明明就還是個孩子。
次日。
沈香齡洗漱一番後坐在桌前吃着早膳,她早上沒什麼胃口,素來都是就着清粥蘸着醬。
自小不趕趟睡到一日三竿才起,因此也沒有吃早膳的習慣,也得虧了謝钰換着花樣的給她搗鼓,看顧着她,這清粥才勉強能入口。
沈香齡一手托着臉,一手拿着勺子扒拉着白粥:“快說吧,一大早的這麼多人在我房裡,不知道的以為我是被關押的犯人呢。”
沈香齡摸了摸膝蓋,許是路走太多,腳浮腫了腿上總是漲漲得不舒服。
房裡聽琴、聽音、忍冬都在,他們早早就起了,又等了半個時辰才把沈香齡叫醒。
聽音看着面冷沉穩,性子比較急:“那屬下就長話短說了。”
“昨日在萬寶坊,屬下看到閣主同那坊主一起去了堂屋,那間就是坊主的書房。屬下看過其他屋子,雖有人把守,但大多都是聽人沒什麼緊要的。”
“那件書房門口兩個小厮殺氣很重,不是等閑之輩。可惜屬下想混進去卻沒成功,可以一想,如若我們硬闖萬寶坊怕是很難。”
書房意味着主人家的機要秘密之處,那兩個小厮就夠聽音喝一壺的,這麼多人去萬寶坊怕是有去無回。
沈香齡點頭,舀了白粥咽下,面無表情道:“确實。”
聽音繼續道:“那隻能再想想辦法。”
沈香齡皺着眉,想着昨日的經過:“本就是他們故意上帖子挑釁聽音閣。原本打算我将東西拍到手,若是價格還可以便直接拍下。料定他們不會輕易給我,必會擡價,到時知道他們将寶貝給了誰再半路截下便是。 “
“可沒想到中間出了茬子。我沒拍到紫玉冠卻被其他人拍下,這也就罷了,拍下紫玉冠的人連面都沒露,而紫玉冠仍就呆在萬寶坊裡。”沈香齡用帕子擦了擦嘴,”還好我們知道坊主昨日就将紫玉冠放在了書房裡。”
忍冬也出聲道:“是了,他那幅小人得志的模樣真的是很欠扁!一來就氣姑娘,好賴話都來不及講。”忍冬歪歪頭朝向聽音:“那能不能混進去,當個送菜的小厮偷偷拿出來?”
聽音搖頭:“萬寶坊的人腰間都挂着鐵腰牌,每過一道門都是隻認腰牌不認人。”聽音猶豫了下,“屬下想将人打暈先綁起來,再取腰牌便是,結果近日防守很嚴,多了幾批巡防。閣主知道我們的武功不好,萬寶坊人多怕是施展不開……”
沈香齡擡頭:“那位坊主油鹽不進,根本沒辦法親近。況且我在他後面瞧着,也看不出他武功的深淺。”深深地歎了口氣,“有些難辦了。”沈香齡把帕子輕輕往桌上一扔,嘟囔着,“煩死人了。”
衆人見狀都緘默不言,沈香齡原本讓他們坐下,可他們卻沒臉坐着,聽音閣都是擅輕功不擅武,确實頗多桎梏。
沈香齡下巴點了下忍冬:“你呢?昨日有看出什麼沒?”
忍冬收拾着碗筷,沉吟了一會兒:“那日在堂屋,那小子一進去就香,還有在地字号的時候,他們也馬上點香,我總覺得那香定是有些技巧就偷摸了些回來。”
沈香齡驚喜地挑眉看她:“你什麼時候拿的我竟不知?”
忍冬道:“我拿了半截香還帶了點香灰呢。”她把碗攏到托盤裡,準備等下一起帶下去。
“幹得不錯。萬寶坊的香我還沒聞過也确實好奇,不過香的事倒是不急先放着。有空我再看看是什麼吧。”
忍冬嘿嘿一笑,驕傲道:“還有呢,我還發現坊主的書房裡肯定還有暗室!”
這下聽音和聽琴都忍不住側頭,看她得意的聽音哼笑一聲:“你在說書嗎,趕緊交代。”
忍冬搖頭晃腦地朝着聽音:“姑娘當時正仔細聽坊主打機鋒沒有瞧見,我站在姑娘身後正對着書房,書房裡的桌子上有尊顯眼的金獅子。”
“金獅子頭上被盤的锃光瓦亮。我就晃來晃來去瞧,借着那光影子看,隐隐看出五個手指頭的印子。”
忍冬下巴擡得老高:“那小子定是不知道我眼力那麼好,一下就瞧見了。”
沈香齡看她嘚瑟邀功的模樣,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幹得不錯!”
書房有暗門是老手段,沈家也有,隻是這開暗門的方法卻各有不同。
忍冬被誇獎了卻也不高興,她抿唇,承認道:“好叭,好像沒什麼大用。畢竟我們連門都進不去。”
沈香齡聞言跟着歎了口氣,她撐着臉,将桌上的帕子撿了回來疊好放在一邊:”你說這紫玉冠是不是克我,遇到它我幹什麼都不順。”
房裡靜了一會兒,他們幾人嘴笨,而嘴最甜正在屋内憂愁。
聽音思索着,上前一步,她輕扶了下沈香齡的背:“閣主,那日忍冬纏着小厮不讓走的時候,有一位坐着輪椅的公子在場,是嗎?”
沈香齡像是被撥動了一下弦,猛然擡頭睜大眼:“是。”
聽音将手放下:“當時坊主來的時候特意同那位公子打了個照面。屬下站得遠,估摸他們沒注意到我,那時看他們之間的眼神怕是早已相熟。“
聞公子說過,他同那位坊主是救命之恩,打個照面而已并不奇怪。
沈香齡搖頭解釋:“君……他們确實有交情。”沈香齡猶豫着把君安二字咽了回去,“那位公子跟我說過,他救過坊主一命。”
聽琴一聽,那便沒甚麼奇怪的,過命之交,打個招呼也沒什麼。
聽音卻覺得不對,他們不似好友,反而更像是…聽音激動地擺手:“不是的主子,那個眼神,就是很不一樣!”
聽音想了想,她着急的踱步,想到了什麼大步走到忍冬面前将她掰正,自己往她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