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光微亮,明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公子,您起了嗎?”
王堯晟回過神,隻一瞬就收攏起臉上的恍惚,他冷聲道:“進來吧。”
待一陣安靜的洗漱穿衣後,王堯晟看着正在給自己系腰帶的明禮,困惑道:“今日穿的這一身怎麼如此花哨?”,之前他的衣服暗繡居多,多是黑紫藍綠的暗色。今日又是刺繡又是較往常明亮的亮色,顯得華麗不少。
明禮勾起嘴角:“以往公子見沈姑娘都要這樣穿。”他帶着淺淺地揶揄,“從前小的問過公子是不是太花俏,公子還說不會。”
王堯晟聽罷似是覺得有趣:“我還真是為悅己者容啊。”
明禮聽出了一絲嘲弄,看了下王堯晟的臉色又不像,淡淡的稱是。王堯晟拎着明禮備好的禮往府外走去,還未到大門口,就聽見一陣嬉鬧的聲音。
在謝府這很少見,王堯晟輕蹙着眉問明禮:“這是誰如此不懂規矩?去問問看。”
明禮擡頭看了眼王堯晟,疑惑他沒聽出沈香齡的聲音,卻也走了幾步看看到底是不是。沒曾想那陣聲音飄走了,他看了眼聲音傳來的方向。
明禮走回王堯晟身邊:“回公子,估摸是沈姑娘來了正在夫人屋裡。”
王堯晟垂眸,倒是沒想到沈香齡在謝府如此受寵,之前從未見她來過,看這情形并不如他所想的同謝家夫婦關系不好。他拎着盒子輕擡了下,沉聲道:“也好,今日也該向母親請安了。”
還未走到母親院子門口就聽到一陣熱鬧的笑聲,到院門口後遇到來接見的丫鬟,他勾起嘴角,換上一副溫和面容。
一到堂屋就看到坐在正位的母親,平日裡端嚴肅穆此時臉上帶着雀躍的笑意,眼角像是燕子的尾巴微微彎着。
看他來了,謝夫人略斂了下神色,喝着茶時不經意地滑向沈香齡:“今日怎麼有空來了,是稀客啊,來了就坐吧。”
王堯晟擡手見禮,明晃晃地東西置于身前:“今日來給母親請安,母親安好。”他放下手,“母親今日興緻倒是不錯。”他側身看向坐在側方的沈香齡。
沈香齡見他看過來,緊張地吸了口氣,挺直身子後,睜大眼睛打量着謝钰。昨日沒見到謝钰,今日她早早來謝府請安,君不就我,我就去就君,也是一樣的。
近幾個月沒見,她的眼裡滿滿的關切與欣喜,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王堯晟就這樣任她瞧,兩個人就這樣暗自對視着。
沈香齡見他來了心裡高興,方才聽謝夫人的意思,今日應當不是謝钰請安的日子,為什麼來的估摸是因為自己,這樣想着昨日的陰霾散去了些。
謝夫人看着兩個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膩歪,生出些無奈:“今日是什麼好日子,一個兩個的都奔着我的院子來。”她将茶放下,“看你們也不是誠心來請安的,都在我面前做什麼假把式呢?”
謝夫人臉上沒有笑意,說話就顯得嚴厲,可話裡話外都在調笑他倆的恩愛。
沈香齡不怕,她直愣出聲,帶着女兒家的嬌羞瞥過謝钰,她似是還沒有看夠,戀戀不舍收回視線:“被夫人發現了,雖然是想見謝钰多些,但與夫人這麼久沒見,也是十分想念的。”
知道沈香齡從不說假話,謝夫人聞言心裡也十分妥帖。
謝母故意沒買她的賬,轉頭讓謝钰趕緊坐下:“站着像什麼樣子,還不去坐下。”王堯晟故意一頓,看了眼謝母神色有些猶豫,他轉頭帶着笑意對沈香齡說:“母親讓兒子坐下,兒子不敢不聽。隻是不知沈姑娘看沒看夠,我還能不能坐下呢?”
他這般當着自家母親親近沈香齡,沈香齡很是驚訝。從前也未如此直白過啊……她微張着嘴,驚訝過後,白玉的脖頸很快地染上了一片粉意隻沖臉頰,整個人像是煮熟了的螃蟹,“我……”
她面露困窘,一雙眼又羞又臊,怎麼走了一趟回來,謝钰倒是比之前熱絡許多。
王堯晟卻暗道不好,他輕搓着手指,掃向白裡透着紅的沈香齡的臉,想,看來自己又猜錯了。
謝母聞言皺眉,嘴角卻是高高擡起,她看向身邊站着的丫頭:“今日這茶,煮得有些甜膩,去問問,是不是往茶裡放了些别的。”
身邊的丫頭捂着帕子輕笑,配合着打趣:“夫人玩笑了,茶如何能是甜的?怕是因為沈二姑娘。沈二姑娘想必是糖人做的,我們公子一來,整個屋子呀那都是香噴噴的,連這茶喝起來,都是甜的。”
謝母嘴角翹的高了些,大家笑作一團。
也不知道是在說人還是在說事。
沈香齡羞得低頭,她嗔了王堯晟一眼:“還不快去坐下。”
王堯晟面色不變,像是被調侃的不是他一般自如地坐在沈香齡的下位,他将手中的盒子放在小桌上。
沈香齡看那盒子半晌,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何物。她沖王堯晟眨眨眼,王堯晟困惑地回望。
謝母看他倆相處得不錯,倒也狐疑,之前的流言是從哪個多舌的院子裡傳出去的。敲打了幾個人,愣是沒找出來。
沈香齡繼續着方才被王堯晟打斷的話頭:“夫人,方才說到給您帶了一些好玩的物件。香齡知道夫人喜歡耍槍才給夫人送的。“她眼珠轉了轉,”可要小心着些,傷到哪裡怕是謝大人要找香齡算賬啦。”
這也算是還了覺得她和沈香齡恩愛的話頭,畢竟謝大人和謝夫人也一樣恩愛。可不同的是,府裡的丫頭是不敢調侃老爺和夫人,她們隻是笑笑并未接話。
謝母輕笑:“你倒是不肯吃虧。”看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黏來黏去的視線,“行了,今日就到這裡吧,我去歇息了。”
沈香齡不好意思地抿唇,她站起身給謝母見禮:“那香齡就先行告退,過幾日再來請安。”
王堯晟也起身行禮。
待謝母走後,沈香齡輕扯了一旁王堯晟的袖子,眼睛亮亮地指着盒子:“這個是送我的嗎?”
王堯晟點頭:“是。”他不露痕迹地将袖子滑開,沈香齡已經拎起了盒子好奇問道,“裡面是什麼?”
“你回去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沈香齡努着嘴:“什麼嘛,這麼神秘。”臉上卻是實打實地高興,笑得眼珠子都看不見。她将盒子遞給忍冬,乖乖地湊到王堯晟面前,擡着頭看他。
王堯晟被她一雙透亮的眼看地心虛,他錯開眼,似是羞怯:“走吧。“他想了下昨晚明禮說的,”去書房。”
“好。”
沈香齡在他身後跟着,蹦蹦跳跳地拽着他的袖子,嘴巴裡還不停地問:“你今日是特意來尋我的嗎?知道你忙我早早就在府裡等你,本想同你娘請安後再去找你的。”
“你今日穿的好好看呀謝钰,這一身清雅又素麗,特别襯你。”說完,她揪着袖子看着上面的花樣,在繡紋上輕撫了下。她的聲音格外黏糊,帶着些嬌氣,“謝钰你想我嗎?我好想你,你不知在路上多累,坐馬車坐的腰酸背痛,還不如在家陪着你練字下棋舒服。“
”以後你讓我練字我絕對不說累了。”她意正言辭,臉上還帶着果決。可王堯晟直覺,她以前應當也說過許多次一模一樣的話,已經習以為常。
“我去了趟無雙城你,那裡真的是太大了,我和忍冬都看花眼了。”
“我—”
王堯晟驟然停下,她一個趔趄,沈香齡的頭磕在了他的背上,王堯晟轉過身退了半步,低聲道:“緩步,勿言。能做到嗎?”
沈香齡聞言瞳孔緊縮,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滿,皺眉後又松開,方才還雀躍的笑顔倏然沉了下來:“知道了。”
看見她馬上挂臉,王堯晟本不想管,腦中卻想起城主說的話,面色不變,拉近了些沈香齡:“邊走路邊說話容易岔氣。”
王堯晟沒有等到她的回複,直到她又走了幾步,才慢悠悠地回道:“哦——”
這之後,她緊閉着嘴走了一路,王堯晟轉身看去發現沈香齡的嘴不高興地努起,可以在上面吊油瓶了。
王堯晟思忱着,今日的态度已然做夠,去無雙城之前她也曾鬧了點小脾氣,回來就好了。想來靠着今日一點甜頭,她就能活很久吧。
跟着他晃到屋内,忍冬同明禮在院外守着。沈香齡雖努着嘴,但走了這幾步氣也消了大半,勸慰道自己,他是擔心自己會岔氣才出言不語的,也算好心一片,不要怪他。
王堯晟見她坐下,便拎起茶壺替她斟了杯茶,像是為了安撫她:“走了這段路定是肯定渴了。”
沈香齡聽他柔聲說話氣就全消了:“好。”她捧起茶杯地抿了抿,“咿?”
“怎麼了?”王堯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