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上突然響起“咚、咚“的聲音,她的思緒被打斷,忍冬推窗一看,院外的樹上蹲着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正從樹上往這兒丢石頭。
忍冬下意識地躲了一下,石頭沒有丢進來。這石頭砸的很準,開窗後就都砸到了窗沿上,彈了出去。
忍冬知道是誰,回頭說:“是小将軍在叫小姐,許是有事要說。”
沈香齡躺在床上放空自己,她有氣無力地回着:“他有事怎麼不進來說?”
“定是怕唐突到姑娘,姑娘可要喚他進來?可要起身?”
起初以為他是個啞巴,可當日他開口後沈香齡便知是他故意不說。回府後他行事直爽,不知禮數,想來也未被教化過。不過無妨沈香齡并不介意。
隻是他不喜跟人親近有些距離,行事并不粗鄙,倒是有些像行伍之人。
聽音閣機密很多,聽琴早先回閣裡帶着他也沒讓他亂走,去閣裡處理些事情後就又把小将軍帶回了沈府。沈香齡便安排了個侍從的位置給他,他的武功倒是比閣裡的人強上許多,就讓他在身邊當個暗衛。
有時院裡缺人便喊他來一起湊數玩跳百索,跳格子,有時候還會同丫頭們一起玩老鷹捉小雞,但他一抓一個準,這個遊戲就被禁止他參與。
忍冬在府裡做的事很多,忙不過來的時候還會讓他搭把手,他倒是不介意反而做的很起勁,沈香齡也就随他去了。
那窗戶上還“咚、咚”地響着呢。
沈香齡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本來就煩:“你快讓他别砸了,去讓他下來,我要跟他決一死戰!”說着,直起身,擺了幾個功夫的招式,“去喊他。”
忍冬抿唇盡量忍住笑意,朝樹大聲喊道:“小将軍,姑娘讓你進來回話。”
“誰讓你這麼傳話的?”
忍東誇張地張着嘴,無辜地眨眼:“奴婢知錯了,這就讓小将軍下來,讓他跟姑娘好好比劃比劃。也不知姑娘武功功夫如何,究竟能不能勝呢?”
“……”
自然是打不過的。
忍冬去院裡把小将軍叫進屋,走路時看他姿勢奇怪,往他鼓囊的懷裡看一眼,捂着嘴讓他進去了。
小将軍一進屋就把門幾乎擋住,他很高,站着都快挨到門頭。沈香齡坐回榻上,她側頭看去,小将軍胸前鼓囊囊,兩隻手拉着衣領往前,懷裡好像裝着什麼東西。
沈香齡道:“你這是揣着個什麼?”
小将軍沒答話 ,他照着忍冬說得走近了彎腰,沈香齡驟然捂眼,她并攏的手指中間偷偷漏了個縫,抱怨道:“哎呀你幹嘛,你居然敢給本姑娘耍流氓!”
“咕。”
一隻鴿子的頭從他懷裡探了出來。
沈香齡愣住了,放下手:“鴿子?”
小将軍神色自如的把它抓出來遞給沈香齡,沈香齡下意識去接。沒接觸過鴿子,她還有點害怕。嘴裡一直念叨着:“這什麼什麼…诶,你自己拿着就好了幹嘛給我,别别!别直接給我我松手了怎麼辦,呀居然沒飛走,你快說說該怎麼抓住它,救命!!”
沈香齡穩穩地抓着鴿子,隻是臉同鴿子離得老遠。
小将軍倒是一聲不吭,臉上少見的露出幾分笑容。
忍冬:“……”
小将軍指了指那鴿子的腿:“你看。”,沈香齡這才看見鴿子腿上有個非常小的木筒,她笨拙地拿着鴿子,不知道怎麼下手,擔心一隻手按不住鴿子,一時手忙腳亂。
小将軍看她不方便兩隻手從側面包住鴿子,将它抓了起來,沈香齡順勢将木筒摘下。
是一封信箋。
是聽音寄的嗎?可我們閣裡沒有這個模樣的信箋。
她一邊拆着信嘴上還不停地誇着:“小将軍,你這是怎麼抓到的?”她将信箋拆到一半,突然停手,“不會是你把别人家的鴿子抓來了吧?”
小将軍兩隻手抓着鴿子搖搖頭:“不是。”
沈香齡這才放心地拆開。
信上是一手非常漂亮中字楷書,沈香齡看見第一個字的瞬間腦中空白一片,整個人呆愣住。緊接着又在榻上立馬坐直再看,信上寫着:久不通函,至以為念。然後畫了個小小的紫玉冠。末尾寫着,卿對所托之物還有挂念否?
後面的否寫的比前面的字都要大上一倍。
沈香齡挺直的背松懈下來,心裡隐隐失望,她還以為是謝钰給她寄的信。
她又複看了一遍,手卻忍不住地顫抖,這大大的否字印在沈香齡的眼裡格外的突兀,再看看畫的甚為小巧細緻的紫玉冠,沒想到這位君安公子一派溫潤的樣子,内裡居然是個活潑的性子。
沈香齡好笑地感歎着,雖然是問她是否還挂念所托之物,暗地裡的意思則是在催自己做的事如何了,不過這樣俏皮的筆觸倒是讓沈香齡看出絲可愛來,不覺得煩。
挺有趣的一個人。
她眼含笑意,帶着不經意的缱绻眼神摸着字迹,隻是這字迹也太相像了,看着讓人心亂。
沈香齡勾唇,把這封不能稱作信的信箋重新卷了起來捏在手心。旁邊的忍冬和小将軍還有他懷裡的鴿子,正一齊好奇地側頭看她,眼睛瞪得一個比一個大。
“想看?我就不給你們看,讓你們合夥欺負我!”她把信鄭重地塞回袖口的小兜裡,“去書房吧,忍冬你先去讓他們準備筆墨,讓小将軍陪着我過去。”
忍冬說好趕忙去安排。
沈香齡走在路上,她擡頭看小将軍:“你今日在哪裡找到的鴿子?”
“我蹲在樹上看見的。”
沈香齡點頭表示知道了。
在無雙城救下他本不在計劃内,既然都接到手裡她定是得把事辦好,将小将軍全須全尾地送回将軍府,還能順便讨份大大的人情。
之前在無雙城沒管他,回了六安她的雜事多也就擱置了,現下倒是有空。他的身份詭異,又直言失憶。
她摸摸下巴,看了身後的人一眼。聽音閣的消息不會有假,聽琴去聽音閣早就确定将軍府的消息,得到的就是常遠大将軍失蹤已死,墳都立了好幾年,嫡子承爵接過将軍之位。
對過常遠大将軍和如今他嫡子常遠将軍的畫像,這小将軍倒是同他嫡子常遠将軍的畫像也很相似,他倆的年紀是相近的,可沒人說常遠将軍失蹤了呀?
常遠将軍若是失蹤,那西陲的常遠軍又有誰帶領?
沈香齡猛然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不免有些後怕。大周雖是安穩地渡過了一百多年,可大周邊境一直都不算太平。沒了将軍,那常遠軍也沒什麼動靜?
這人是從萬寶坊救出來的,難道是萬寶坊出了差錯?
沈香齡思緒萬千,她垂着眼睫,卷卷的睫毛顯出她懵懂的神色:“我把你放在府裡這麼久都沒空管你。你定是急死了吧?現下有空,你可以同我說說在無雙城之前是怎麼被抓住的嗎?”
小将軍懷裡的鴿子突然探出頭來,它對上沈香齡的眼睛,小将軍似乎是覺得很有趣,又将它的頭輕輕地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