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
他答道,語氣有些落寞。
“不知怎的,許是夢吧,我一次次試圖開口,可總有事情攔着,我總想着沒關系,反正你在我身邊也知曉我心意,有沒有那一句話又何妨?”
“所以直至夢醒,你也沒能回應那時的我。”
以前盛夏那幾月光景,她貪涼,總是會抱着他。
是想同他親近,亦是在對他憐惜。
可如今背部僅僅被他抵上那一小處,傳來的寒意隻會讓她更警醒。
“是。”
她苦笑,伸手抹掉臉上的淚:“是……”
“是啊,已成定局的事,有沒有那一句話也不重要。”
所以即使身體再熟悉他,心裡再為他悸動。
又如何?
一切,終究是不同了。
屋子裡灑進一些月光,她轉過身來,伸手将他的臉捧起來,叫他仔細看着自己。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
“是我們的以後,還是……大淩的以後?”
“是你的。”她輕聲開口。
他幾乎霎時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阿煙。”
“裴琮。”
“這又有何分别呢?你是大淩的六皇子,大淩王朝就是你的以後。”
“這次入獄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讓我意識到即使我們無意争奪,也已經被架在火上炙烤。”
如今大淩太子為正統,以皇後為首的世家勢大,其次是三皇子為首的寒門與之對立,二皇子病弱不參朝政,可與他一母同胞的四皇子如今最受皇帝賞識,五皇子已逝,七皇子與八皇子母族孱弱,為太子馬首是瞻。
而裴雲棧,一個宮女所生的六皇子,沒有母親沒有母族,亦不與兄弟們親近,自幼被養在似同冷宮的偏殿,無人問津。
她用了我們,似乎想要用如今的長篇大論,來隐藏遮蓋住先前的真心話。
“你拒皇後拉攏,不投三皇子,亦不與四皇子交好,你看似不參與奪嫡,可你娶了我,娶了非世家出身,卻因父兄戰功彪炳而封王開府的蕭家嫡女。”
名不見經傳素來無人在意的六皇子,一躍成為京都有名号的人物。
“在他們看來你已經有了争奪皇位的野心和必要條件,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放過你,放過我們。”
“這次的宮宴就是皇後給我們的警告,裴琮,你願讓我一輩子都受制于人,戰戰兢兢嗎?”
蕭煙閣将她打了一晚上的腹稿,盡數說出,最後這一句話,雖是問句可她心裡已有答案。
這是她最确定裴琮愛她的時日,亦是他們最好的時光,一切還未改變,他也未曾為權利蒙了心,依然以她為重。
“阿煙,我們成婚那日我說過會護你一輩子,你該信我。”
可你為權勢,棄了我父兄。
折我羽翼,斷我自由。
若這就是你說的相護,她蕭煙閣要不起!
“我當然,當然信你。”
蕭煙閣摸着他的眉眼,低頭吻上他的眉心,順着鼻尖,點至嘴唇。
蜻蜓點水般的吻,一觸即離。
“那麼你同我講實話,你想過坐上那把椅子嗎?”
而後她伸手将他攬入懷裡,親密無比地擁着他。
裴雲棧順着她的動作,落進她懷裡,低聲道:“阿煙想,我便想。”
“我當然想。”
“我想你坐上那把椅子,我想你活。”
黑暗裡,蕭煙閣的聲音溫婉動聽,輕言細語如同遠古時期,謠傳蠱惑人心的海妖。
“我們要當那唯一的赢家。”
“好。”
蕭煙閣說什麼他都順着,他看見蕭煙閣終于笑起來,于是他也柔和了嘴角:“我會護着你活下來。”
她開口:“當然。”
手指輕撫他的發絲,溫熱的掌心落在臉上,夜已深了,裴雲棧用了藥後強撐着不睡,如今已到極限。
感受着她的溫度,裴雲棧的氣息很快就平穩規律下來。
蕭煙閣這才緩緩收回了手,側躺在他旁邊,連身體也不願意挨着他。
她當然會活下來。
她珍視的所有人也都會活下來。
可是裴琮……你别怪我利用你。
這是你欠我,欠我父兄的。
亦是欠我那把你當親兒子般重視疼愛,卻因你而喪夫、喪子、喪女,中年便要孤獨終老,再無所依的母親。
那些血賬她皆銘記在心,從今日開始,她會一點一點向他們裴氏王朝,加倍讨回來。
她,會是最後的赢家。
第二日裴雲棧醒來時,她已經不在府裡。
裴雲棧起來用餐,福伯在旁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