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沉默下來,這些天他心裡一直在盤算這些。
那日與蕭景說想法子喚父親回來,一半是試探,一半是以防他妹妹真的對那裴雲棧死心塌地,非他不可。
若真如此……他隻能壓上蕭家,為她一搏。
他私産豐厚,大不了鋪蓋一卷,帶着這幾個呆的傻的逃出大淩境内,天高海闊總有他們容身之所。
可這一切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安排好,他今天同蕭煙閣講這些,就是為了要她一句準話。
“所以你要銀子來做這些事,”蕭景冷笑,将紙摔在她面前:“拿你哥的錢去為你夫君造反!”
蕭煙閣見他挂臉,心裡松了一口氣,反而笑出來。
“不,我是為了我們自己。你别裝作生氣了,我知曉你斷不會在我之後看明白,我那日将太子的私産透露給你時,你就開始演算今日這番談話了吧。”
蕭景冷哼:“别的本事沒有,倒是把你哥摸得透徹。”
“那可不,誰讓我倆狼狽為奸呢。”
“自小狼狽為奸的是你和大哥,我是被你倆排除在外的。”
蕭煙閣摸摸鼻子,就知道她二哥記仇。
“誰叫你太早慧,跟我們惹事生非不到一塊去。”
蕭景将茶杯擲上窗戶,窗邊一暗,蕭七立刻出現在窗下:“你與阿绮出去守着我院裡大門,将我房屋周圍查一遍,發現有人立刻捉了,等我來審。”
“是。”蕭七應聲退下。
蕭煙閣目瞪口呆,她二哥做事實在是滴水不漏。
不對。
蕭家一定有内鬼。
如不然他上一世也不會進那昭獄,可惜那會她悲傷過度,成日神思恍惚,并未徹底查清緣由。
蕭景回頭,敲桌喚她:“别轉移話題,繼續。”
“現在需要他的是我們。皇帝将邊境八城放在父親手上,并非出于完全信任,而是父親戰功赫赫如今無人可替,可這八城遲早要被收回去。”
“我們能從邊塞舉家入京都,立的不是蕭王府,作的是人質。”
蕭景心驚,他竟不知妹妹何時也懂得了這些彎彎繞繞,且說的每一句話都确切點在骨節上。
他早就想到這些,也一直在尋找日後若是被當作棄子,蕭家該如何生存的法子。
“二哥,我們應當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裴雲棧不是會任人擺布的性子。”
蕭煙閣玩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經心。
“我沒說要扶他上位啊。”
蕭景一口茶噴出來,蕭煙閣迅速敏捷避開,一臉嫌棄:“你看着我噴茶做什麼。”
“你懷了?!”
“……沒,沒啊。”
她有些羞赧,這種事情實在是。
蕭景這下也沒了耐心,差點又要丢茶盞。
“蕭三娘,你給我一次性把話講完。”
蕭煙閣:“……”
是你在問的啊。
她頂着蕭景的目光,拿起筆取了一張幹淨的紙,畫了一個圓圈,寫上安縣兩個字。
“二哥,先皇後去時北地連旱三年,皇帝為撫民心微服私訪,曾在安縣停留過三月,寵幸了當地官員供奉的美人,可還未等他将其帶回宮,這位美人便突然疾病暴斃而亡,那時候負責護衛的人一夜之間全部被處死。”
“這事我略有耳聞。”
當時這事鬧得很大,消息傳到邊塞,民心不僅未被安撫,反而更是躁動,那次小動亂是大哥帶人去平定的。
“嗯。”蕭煙閣在安縣往右的地方又畫了三個圈,未寫上字,而是在中間畫了個箭頭,用朱筆寫上北字。
往北而去,蕭景立刻明白這是蕭父如今所掌管,邊塞八城中的北境三城。
“據我所知,那位美人不僅沒死,還隐姓埋名往北地而去。”
“美人……”蕭景思索她方才說的話,眉梢一壓:“莫不是她走時已經珠胎暗結?”
蕭煙閣點頭:“她去的地方正是我們蕭家所管轄的疆域。”
上輩子裴琮前往北地抗敵,大勝而歸,順利接管了她父兄的兵權。
回來時還帶了一位半大不小的少年郎,因此深受皇帝嘉獎,當即為他封了王。
安王。
有安定蕩平天下之意,卻非君王之材。
而那位少年郎,便是皇帝遺落在外的九皇子。
那時候皇子們鬥得元氣大傷,皇帝将此子尋回後寵愛有加,不知他與裴琮達成了什麼協議,又或是裴琮善于隐忍不圖一時小利。
身為皇子的安王,成為了九皇子奪嫡的最大助力,保他平安,為他驅策。
太子一下馬,九皇子便立刻被冊封為新太子。
而今皇帝仍身體康健,一切風平浪靜。
他突然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局勢了,這事他妹妹為何如此清楚。
不可能是裴雲棧告知,若他有奪嫡之意,隻會暗中想法子殺了那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煙娘為何會知曉這種秘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