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
雲錦生了張精緻卻素淨的臉,整個人似同雪山冰蓮,講話聲音也冷冰冰的。
即使她刻意佯裝成侍女般的姿态,身上那種冷硬感也難以掩蓋,蕭煙閣十分熟悉,那是從鮮血裡厮殺拼搏而出的冷厲警備。
可自己上一世見她時,雲錦并無給她這種熟悉感,反而低眉順目,身形微含,若不是她遇刺時雲錦突然出手,且手段狠辣招招斃命,她看不出此人是殺手。
“無事。”
蕭煙閣回過神來,見屋内仍被簾子遮掩得透不進多少光亮,于是問道:“現在是幾時了?”
“回皇子妃,現下已是未時。”
蕭煙閣:“這麼晚!”
雲錦為她送上淨盆梳洗,蕭煙閣起身下床:“不必如此,我自己梳洗。”
她一向不習慣人伺候,正要出去洗漱,就看見桌上還在燃着的香。
蕭煙閣:“……?”
仔細一嗅,這味道還有點熟悉。
她好像發現她睡的跟死人一樣的原因了。
“這香是何時點的?”
“回禀皇子妃,是殿下擔憂您夜裡輾轉反側未睡好,晨起上朝時吩咐奴婢點的安神香。”
“呵。”
好一個安神香,她到底是為誰而睡不着?
裴琮昨晚同個八爪魚般一直緊緊貼着她,這讓她如何睡。
蕭煙閣冷笑,不過他還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她瞧着眼前的雲錦,緩了神色,伸手扶她。
“你起來回話,日後也不必自稱奴婢,同我正常講話便可,你長得和我心意,以後喚我三娘便成。”
雲錦眼裡震驚一閃而過,她是月初突然被主上調離暗閣,送去學習如何當一個好丫鬟,還學了一手梳發髻的好手藝,就是為了來保護主上之妻。
雖說從一等暗衛變成主上之妻的丫鬟是明升暗降,但她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本就是暗閣裡養來為主上辦事的人,在何崗位她都會盡忠職守,用性命保護任務目标。
可眼前這人,跟她所想的不一樣,不……是跟那些世家貴族裡出來的小姐完全不一樣。
“這……”
會不會有些以下犯上,雲錦有些為難。
“我說的話就是旨意,你若不服從,便哪來的回哪。”
蕭煙閣意有所指,雲錦立刻單膝跪地:“日後聽憑三娘吩咐。”
雲錦這人面冷心熱,上一世她才斷腿時脾氣暴躁易怒,腳動不了了,她便用手砸東西,屋内常常一團亂麻。
但雲錦卻從來沒記恨于她,拼死抵擋刺客救了她兩次性命。
兩人在這一年裡感情非常好,好到最後那些助她墜崖的舊部……也是雲錦幫她聯絡的。
不過她并不知曉自己是為了自盡便是了。
不知自己走後,裴琮那家夥有沒有為難她。
思及此,蕭煙閣歉疚地摸了一把她勁瘦臉蛋,雲錦人更傻了。
“你愣着做什麼?”
她還是同上一世般好戲弄逗趣,太可人愛了。
蕭煙閣拍拍她的肩:“來給我梳妝吧。”
好久沒見識她的手藝了,怪想的。
雲錦學什麼都快,為她梳了個很符合她氣質的單螺發髻,僅着了一隻翡翠玉簪,白玉耳墜。
鏡子裡的姑娘明眸皓齒溫婉大氣,蕭煙閣很是滿意。
雲錦人生的清冷,喜好也不偏愛那些花枝招展的珠翠,鮮豔明亮的華服,那時裴琮送了好多人來,就雲錦為她着的裝最得她心意。
“皇子妃,您瞧瞧可還行?”
雲錦有些忐忑,她也是聽了主上的描述,為皇子妃選的自己認為最适合她的妝容與配飾。
但皇子妃今日是要去赴宴的,雖然自己覺得皇子妃容貌氣質真真是獨一份的,并不會被人壓了去,但萬一自己猜錯了,她不喜又該如何……
她此時見蕭煙閣不說話,便作勢就要叩首。
“啧。”
這軸的。
“你跪什麼,你梳的發髻我很喜歡,頭飾也配得好。”
雲錦年齡不大,估摸着也才十五歲,脆芽一般的孩子,走到如今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以裴琮的性子,想來上一世是不會放過她的。
蕭煙閣握緊她有些冰涼的手,使了力氣拉她起來。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喚我三娘,在外可以喚我皇子妃。我與你頗有眼緣,想和你交個朋友。”
“你叫什麼還沒同我說呢。”
雲錦有些茫然。
朋友?
朋友該如何交,她并不知道。
“奴……我名喚雲錦,雲朵的雲,錦繡的錦。”
“你的名字真好聽。”
蕭煙閣拉着她的手就沒松開過,雲錦有些無措地被她牽着走出房門。
“走吧,今天的荷花宴你陪我赴。”
雲錦提前了解過局勢,當即認真道。
“我定會好好保護三娘的。”
蕭煙閣笑彎了眼:“好乖。”
雲錦此時真想跟笑她的那些人說,這才不是一個苦差。
從未有人這樣溫柔待過她。
兩人到時已經是申時,這回蕭煙閣是被從正門領進門的。
難得不用走偏門,蕭煙閣還覺得有些好笑,雲錦規矩地跟在她身後,有人為她們引路前往宴席。
蕭煙閣頭一次從這大門進來,先前都是翻牆而入,隻去沈無虞的院子,那院子偏僻得很也沒什麼侍衛。
現在進來一路看着,這沈家當真不愧是百年世家,院子大的看不着邊兒,一進去便有一種清新撲鼻之感覺。
雕欄玉柱,奇山異石,名貴花草随風而動,橋下活泉汩汩,石徑上的石磚都锃亮無比。
當真是樸素中透着奢華。
她心裡已經在琢磨,如何從那沈斯猶手裡套銀錢了。
該如何同他搭上話呢?
蕭煙閣落座時周圍議論聲不絕于耳,她一路走來皆受人矚目。
“瞧瞧這是誰?”
“是那個從邊塞回來的蕭家小女?”
“别瞎說,人家如今可是皇子妃了。”
那人被旁邊的人提醒,叫她聲音小點,可自己的嬉笑聲卻大的不行。
蕭煙閣背脊挺直,舉手投足皆修養得宜,仿佛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
雲錦在她身側,聽着那些人的嘲弄,眸中冷意一閃而過。
她低頭湊近為蕭煙閣斟茶,正要開口,就聽見有人喚蕭煙閣。
“六皇子妃,你可是好大的派頭,這人都要來齊了,你才姗姗來遲。”
人都走到了她眼前,蕭煙閣眉梢一挑。
呦,熟人局。
才來就這麼有意思。
那聲音嬌俏無比,在蕭煙閣聽來卻無比厭惡。
“你這是要作大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