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這一趟不安生。
這下蕭煙閣也不得不開口了。
這裡眼熟的達官貴人不少,皇子妃隻有她一人,是因為還未封王又娶了妻的僅裴琮。
這裡可是坐着兩位王妃,這麼大一口鍋扣下來,裴琮遭不住。
蕭煙閣起身,雲錦立刻就要伸手扶她,她早就習慣雲錦的侍奉,擡手就搭在雲錦單臂。
蕭煙閣生得本就高,上了妝後更是大氣逼人,青衣在她面前也不過如此。
眼前這人是永安侯府嫡女,蘇卉如。
年逾二十還未出嫁,此時梳着少女的朝天髻,一身織錦桃紅薔薇長衣,在她身上倒也不俗。
蕭煙閣的目光不經意掃過她脖頸間,那點翠垂珠赤金挂墜。
這是蘇卉如最珍視之物,乃及笄禮時她的表哥裴雲謹為她所戴。
如今二皇子裴雲祉病弱不參朝政,與他一母同胞的四皇子裴雲謹,如今最受皇帝賞識。
永安侯蘇家,乃他們母族。
所以蘇家是斷斷不可能讓蘇卉如嫁給不識好歹,拒絕蘇家招安的裴雲棧。
可她自幼起便傾慕裴雲棧,這事少有人知。
蕭煙閣手從雲錦臂上擡起,極快地摸了下她空落落的脖頸,雲錦對上她意味深長的視線,輕輕點了點頭。
上一世,蘇卉如污蔑自己偷了四皇子賜予她的挂墜,事情鬧到皇後面前,自己百般辯解卻無所依,被留在深宮罰抄女戒一夜未眠。
若是這樣倒還好,可那蘇卉如迷暈了她與阿绮,竟要找人污了她清白。
她當時割肉放血保持神志清醒,最後在宮中殺了人,差點為蕭家惹來殺身之禍,這事最後以她大哥官降一職結尾。
這仇,自己還未來得及報,她便上趕着來了。
蕭煙閣正要開口,有人便截了她話頭。
“作大軸的怎麼會是蕭家妹妹呢,我這主人家歉疚,也是有事耽擱了,如今才來。”
隻見一輕柔溫婉的女子走上前來,沈如夢親密地拉過蕭煙閣的手,笑的萬分友好。
“如夢不才,舔着臉作一次大軸罷了。”
這賞荷宴是沈家主母舉辦,沈如夢牽的頭,她是主人家,若是最後來也無人敢說什麼。
“蕭家妹妹頭一次來沈府,可是在府中迷了路?”
沈如夢給了台階,蕭煙閣自然照着下。
“沈府甚大,是在下在府中迷了路。”
裴琮你這個狗東西,等我今晚回府再同你算賬。
沈如夢輕笑,好似同她及其親密一般:“六皇子妃還是先請落座,聽聞你從前在邊塞生活,如夢特意為你備了那裡的民俗小吃,就是不知道這京都師父仿得像不像了。”
說着,便真有人端上來一碟芝麻花生粉裹着的饴糖,單單隻給了蕭煙閣這張席案。
“多謝沈大小姐,請恕在下失禮,未曾準備禮物上門。”
蕭煙閣這話一出,周圍人不少嘲笑她武将粗鄙的。
“你看她說的話,自稱在下?天啊,這不是男子才會有的自稱嗎?”
“瞧你迷糊的,人家是從那苦寒之地而來,上門連禮物都不知曉要準備,還能知道那些稱謂怎麼說不成?”
蘇卉如壓下怨氣,表哥提醒過她,沈家不可得罪,沈如夢她不得交惡。
所以她方才隻好回到自己的案上,現在聽那些人議論她,還連帶着一起屈辱六皇子府,她心中妒恨越來越盛。
憑什麼,這樣一個粗鄙不堪,成日裡隻知道舞刀弄槍的女人,能嫁給裴雲棧!
沈如夢:“蕭家妹妹不必客氣,今日我還備了荷花露,一會大家一起品嘗。”
蕭煙閣點頭,等沈如夢坐上主位,她擡眼看去時,蘇卉如脖頸上的項鍊還在,挂墜卻不見了。
她心情大好,不愧是裴琮嚴選。
挑來送她的人,實在是靠得住。
“雲錦,來嘗一塊。”
蕭煙閣撚了一塊那饴糖,就要喂給她。
雲錦:“……皇子妃。”
見她有些為難,蕭煙閣直接遞到她嘴邊:“吃呀,這饴糖就要裹着花生粉與芝麻,再用手撚着吃才香。”
蕭煙閣并不是不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與侍女同吃一盤糕點,還當衆用手喂侍女,那些人又有得嚼舌根了。
但自己行事一向随心,從前是有多番顧忌,如今她想怎麼樣便怎麼樣,更甚是愛看那些人,隻能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卻無法真的中傷她而跳腳。
見雲錦乖乖将饴糖含在嘴裡了,她才拍拍手,在旁邊的桌布上撚了一下。
“如何?”
雲錦點頭:“好吃。”
蕭煙閣招招手讓雲錦湊過來,悄聲在她耳畔說:“我回去給你做。”
果然,她還是如同上輩子般嗜甜。
時候差不多了,衆人起身就要前往荷花池附近,沈如夢在哪裡安排了觀景的位置。
“啊!……這是什麼。”
蘇卉如要起身,身上的華服卻帶着凳子一起站了起來。
所有人都聞聲看去,蘇卉如一下子憋得面紅耳赤。
“蘇小姐!”
“她這是怎麼了?”
蘇卉如看着那些遮嘴笑的人,恨不得上去撕了她們的嘴,她從小到大還是頭一次遭受這樣的羞辱。
“沈如夢!你這椅子是怎麼回事?”
蘇卉如轉而又吼侍女:“你是吃幹飯的嗎,還不快點幫我把椅子取下來。”
這膠是軍中在戰時,用來極速粘連傷口止血的,蕭煙閣出府前特意讓雲錦帶上了。
她壓下唇角。
蘇卉如,這隻是給你的一點開胃小菜。
你的厄運……已經來了。
沈如夢蹙眉,在這麼多人面前直呼她的名諱,實在是太不給她面子。
沈如夢起身過去:“蘇小姐,你這可是去哪不幹淨的地方,不小心沾上了?”
蘇卉如不可置信,這人的意思是她去不幹淨的地方所以才會被不幹淨的東西沾身?
“你是失心瘋了吧,敢這樣同我講話?”
她蘇卉如可不怕她沈如夢,永安侯府不比沈家勢小,她還有兩個皇子兄長,沈如夢她母親不過是個小妾扶正的偏房,也敢同她這樣講話。
這蘇卉如輕易得罪不起。
沈如夢斂去眸中兇狠,趕緊狀似擔心地叫人上來。
“你瞧我,真是忙得頭昏了,來人啊,快把蘇小姐同凳子一同擡下去,對,去我房裡再為她拿件新衣裳,要豔麗些的,蘇姐姐喜歡。”
這話說的太全呼,蘇卉如想發作也沒辦法,隻好跟着侍從一起下去。
沈如夢見她走了,重新換上笑容。
“各位貴人小姐們,還請同我一起前往荷花池吧。”
她在荷花池邊弄了個流水渠,所有的糕點跟小盞清露皆順着水流而來。
“沈小姐當真是慧心巧思,這宴席真是精巧細緻,我好久未曾如此驚歎過了。”
立刻有人便開始拍馬屁,沈如玉坐在太子妃與二皇子妃旁邊,聞言含笑着說了一番滴水不漏的客套話。
蕭煙閣沒工夫聽,她一直在尋沈無虞或者沈斯猶。
這宴會并不設防,男女同席,位置卻也安排的很好,未婚的已婚的必不可能坐在一處。
男丁不少,沈如夢的弟弟沈秋登也在。
為何找不到沈無虞他們。
如今都做的這般明顯了嗎?分明是在沈家設宴,這倆兄弟未出席,也無人問津。
她手裡正把玩着手裡的杯盞,這杯子居然都是黃花梨木的,她拿到的這個上面刻了副雙魚戲水圖。
雙魚戲水。
蕭煙閣輕笑,說的可不就是沈秋登沈如夢這兄妹倆?
“你做什麼!”
雲錦警覺地把她攬到身後,這清露還是潑了一些到蕭煙閣裙擺上。
她今日身着素色煙羅绮雲裙,清麗自然端莊大方,一武将之女,居然生的這樣好看,不少人眼紅地瞧她。
這茶定是她們其中的誰潑到她身上的。
是要做什麼?
沈如夢聞聲看過來,便立刻走近,喚了侍女要帶她下去梳洗。
“蕭家妹妹可是不小心沾到荷花露了?不妨事,這清露芳香撲鼻,下去換件外衫便好了。”
“翠兒。”
沈如夢擡手,她最親密的侍女便上前來。
“小姐。”
“帶蕭家妹妹下去換件衣服吧,去我的偏房休息。”
蕭煙閣看着裙擺上那一點濕意,沈如夢要是來的不及時,這水漬都要幹了。
原來是她。
蕭煙閣順其自然,帶上雲錦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