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衆人前,為她而來。
“阿煙。”
蕭煙閣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
既然裴琮來了,她今日便可放過蘇卉如。
讓她瞧着裴琮對自己有多好,而她自視生來顯貴,平生唯在這事上無法從心。
這才是對她最大的慢性折磨。
裴雲棧小臂上挂着一件青色披風,衆人皆去看他了,這時才注意到,這披風在夜裡熠熠生輝,比燈火更為耀眼,像金絲被溶進了青色染料裡。
趁着衆人視線皆落在裴琮身上,無人看她,蕭煙閣微微彎了腦袋,視線越過裴琮,落在蘇卉如身上。
朱唇輕啟,無聲地笑。
蘇卉如的指甲都要掐進掌心裡。
她看清了蕭煙閣的口型,那兩個字分明就是。
如何?
蕭煙閣……蘇卉如恨不得現在站在裴雲棧身邊的就是自己,憑什麼,明明是自己自小愛慕裴雲棧。
現在憑什麼是蕭煙閣站在他身邊。
跟她搶,蕭煙閣怎麼敢的。
發絲滑落,被人托起順進後背,蕭煙閣肩上忽地就多了些許重量。
她疑惑擡頭,就見裴琮離得她極近,将他腕上的披風抖落開,展在她肩。
“夜裡風大,阿煙小心,莫着風寒。”
蕭煙閣:“……?”
她竭力控制自己不要瞪大的眼,方才挑釁蘇卉如的笑都差點一僵。
裴琮那樣端正又不解風情的人,除了長臉好看,冷淡漠然跟個木頭似的。
她最初也不過是瞧他好看,見着歡喜就逗了。
上一世大抵隻有後來,她那樣日日求死的癫狂态度将他徹底惹急,這人才比她更瘋幾分。
現在他依然是二十歲出頭時,狂傲不羁的性子。
怎麼可能想到要給她買鲛紗作打扮。
這人怕是連鲛紗為何物都不知吧。
但輸人不輸陣。
蕭煙閣抓住他理好披肩就要抽離的手,好不溫婉缱绻地小聲說道:“多謝殿下。”
她耳朵紅是裝出來的,可有些人是真真看紅了眼。
識貨的便知道這才是真正的鲛紗,像夜明珠般泛着光澤,穿在身上就如同繁星點綴了些微光彩。
京都裡賣的大多是各種深色,亦或是能配着衣服挂在外的透明鲛紗,透明鲛紗已經格外昂貴,衆人卻幾乎從未見得像這樣的松石青,如月光浸透流雲,輕盈飄逸。
越是透亮的淺色越是難買,一匹米白鲛紗便價高難求須得拍賣。
裴雲棧順着她的手,将蕭煙閣攬進臂裡,細細為她系好飄帶。
蕭煙閣的臉都要僵了。
這麼多人呢,你搞什麼鬼?
裴雲棧隻是笑,好似看不見旁人一般,瞧着蕭煙閣好久。
我哪裡是搞鬼?
終于在蕭煙閣繃不住要伸腳踹他時,裴雲棧松了手。
“我見煙閣覽青山,阿煙,這般顔色極襯你。”
蕭煙閣:“……”
等等。
這人是誰啊。
裴琮什麼時候會說這種漂亮話了。
還是在這麼多人看着的時候!
陳淇彩見不慣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兩人站在一起确實匹配,且蕭煙閣身上這鲛紗,比沈如夢送她的還要珍貴稀有。
她憤憤地把那方才收繳的真鲛紗丢在地上,踩了兩腳猶不解氣,都是這沈如夢,要不是她自己也不會出這樣大的醜,還被人壓下去!
沈秋登見狀,這才過來詢問沈如夢:“妹妹這是發生何事了?”
沈如夢壓下眼底的陰狠,再擡頭時一臉柔弱可憐。
“兄長,那鲛紗是我為淇彩妹妹仔細尋來的,可不知怎麼她身上那件就變成假的了,那,那真的竟是從翠兒身上搜出來,我當真是百口莫辯。”
沈如夢說着說着聲音哽咽,一眨眼淚就落了下來,好不惹人垂憐。
沈秋登旁的不少公子眼睛都直了,恨不得立刻上前去扶住她。
翠兒還跪在地上,頭上發钗具亂,自沈秋登來便不斷地磕頭告饒。
“二公子,翠兒冤枉。”
“翠兒冤枉……”
“行了。”
沈秋登招手喚來仆從:“帶下去好好審。”
“不是我!真不是我……小姐救我。”
沈如夢驚詫:“二哥!”
“妹妹。”
沈秋登開口,拉住沈如夢。
“妹妹年紀太輕太過心軟,翠兒從小就在你身邊貼身照顧,你一時不舍也是如常。”
觸及沈秋登眼裡的平靜無波,沈如夢打了個寒戰。
“妹妹不必憂心,這等手腳不幹淨的婢女,為兄會替妹妹處理好。”
“……是,多謝兄長。”
為了一個婢女不值當,隻是一個婢女而已,母親會為她找更好的。
可翠兒自小就陪在她身邊,事事周全,也是事事皆知,哥哥不會留她的。
沈如夢心裡知曉翠兒性命不保,險些站不穩。
可哥哥是為了她好,她的名聲不能毀在這裡。
蕭煙閣在一旁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想來也知沈秋登過來定是知曉發生何事,替沈如夢擺平也是正常。
她不過是順帶試試人,沈如夢還有用,她不會這麼快就将她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