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裴雲棧上一世便知曉。
為了查林間背後之人是誰,他廢了不少功夫,雲四因此失了一臂。
這一世他不會給裴雲謹機會,但他那位四哥的命,他仍會為雲四讨來。
可他什麼都不能說。
他無法預料到如今這個時局,阿煙若是知曉他亦是歸來之人,會有何反應。
裴雲棧方才聽到他倆談話時,心裡就已經想好了措辭。
“既然如此,為了保阿煙性命,這刑部尚書之位裴某是非坐不可了。”
蕭煙閣心中暗罵這人冠冕堂皇,奪權就奪權,拿她當借口做甚。
“如今可無人知曉是我殺了林仁州。”
她嘴皮子不願輸給裴琮一分一毫,兩人到了露台上,可雲六卻不見了蹤影。
蕭煙閣看着兩處樓閣中空着的距離,忽地就明白裴琮的意思。
站在高處往下看,這兩棟閣樓的下面幾層幾乎是連在一起,而越往上走,分得越開。
這中間的距離,是直接斷了任何能夠互相關聯的可能。
普通人根本過不去,隻要封鎖下面幾層,這周圍亦無任何高樓,神仙來了都得被困在這。
裴雲棧輕笑:“亦無人知曉你能從這躍過去。”
蕭煙閣瞧着這中間的距離,勉力一試确實可以,不過他如何得知自己能過去?
裴琮應當是并不知曉她真正實力的,她上一世次次都略有藏着,怕自己武藝過盛傷了裴琮的心。
知曉他的身世後自己對他更加憐愛,一點也不願他心中不悅。
回都城前她将大哥單挑下馬,父親就叮囑了她,不到保命的關頭,她不可展露真正實力。
看似是陳香思念女兒,月月催促的信件起了效果。
實際隻有父兄三人知曉,她并不想回京都,戰勝大哥的那天晚上她鬧得不行,一貫疼愛她的父親無論她怎麼求,都不同意她留在邊塞。
蕭煙閣是硬被送回京都的。
她目光微寒,裴琮若是察覺出來,她否認也無用。
“怎麼看出來的。”
裴雲棧好似看不出她的防備,隻是道:“阿煙今日殺的那位斷指,是十年前的江湖第九吳承道,吳家這代家主。”
裴雲棧說着也冷了神色,背後的聲音越來越明顯,兩人卻絲毫不見慌張。
蕭煙閣:“世代為邊境十六城守将之一的吳家?”
裴雲棧淡淡道:“如今可沒什麼守城的吳家。燕雲兩家倒台之後,吳家拱手讓出兖州,一夜之間所有人皆消失不見。”
蕭煙閣琢磨着他的年歲,尋思道:“可我記得阿爹先前同我說的吳家家主,是戰死在了戰場上。”
“那不是他,他還有一位弟弟,戰死在與漠北人的交戰中。”
而他身為家主帶着吳家全族棄城而逃,兖州失守,漠北人屠了城,浮屍千裡而吳家人再無蹤迹。
今日他來,第二件事便是要他償命。
吳承道苟延殘喘了這麼多年,這命也該替兖州百姓收回來了。
而蕭煙閣此時想的卻是,裴琮為何會對這些事情如數家珍?
原來他從這時候之前,就已經想着要奪權了嗎。
她一直以為裴琮是被逼得……不得不奪嫡。
“阿煙可是輕易就了結了他。”
蕭煙閣斂了眸子,故作輕松道:“第九又如何,更何況是十年前的高手。如今不願意上榜的高手多了去,你不也從來沒說過自己師從何門,為何一個皇子會有此般武藝。”
身後聲響漸大,裴雲棧站到她身旁,側身擋住了唯一出口而上的那扇門。
“阿煙若是想知道,為何不問。”
我問了你就會說嗎?
我上一世那般問你求你,你甯願被我痛恨誤解,卻一個字也不願講給我聽。
蕭煙閣唇角一勾,如今,我管你怎樣想,本姑娘不稀罕!
她往後退了兩步,招呼也不打突然就将裴琮往後一推,自己率先沖刺而去。
在腳下之路消失的那一瞬間,借力一蹬,身體在空中輕盈飛躍而去。
收袖的瞬間穩穩落地生根,腳跟一勾,轉身朝着裴雲棧的方向站定。
并不言語,挑釁一笑。
該你了。
……
腳步與兵器的碰撞聲雜亂得讓人心驚,追兵破門而出的刹那,夜色中隻餘風聲呼嘯掠過。
而這高台,空無一人。
林管家氣急敗壞地喊:“怎麼回事!”
“啟禀……禀大人,這少爺的頭,确實是從這上面丢下來的啊!”
護衛長見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如今已然是滿額大汗,今日林仁州早早就派了他們過來護衛,說是在天明之前,都要将這兩棟高樓守好,如有意外等他指令立刻捉人。
可他沒想到等來的卻是林仁州的頭,如今他死了,林尚書不會放過他們的!
為首那人便是林府的管家,他今日收到來信趕來這谷幽樓下,卻剛好見一頭顱從旁邊的酒樓高台上丢下。
從那麼高的地方滾落在地,那顆頭已然不成樣子,可停在他眼前的時候,那被發遮了一半的臉,赫然是他家少爺!
林管家當場吓得坐在了地上,緊接着就是巨大的悲痛,他忍着惡心上前抱起林仁州的那顆頭。
“查!全部都給我上去查!定要把兇手抓到!快去通知老爺,再派兵過來把這所有的出口都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