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同你說好的,事情辦完便來接你回府。”
“哦。”
确實是先前約過的。
蕭煙閣點點頭,随意把蒲墊踢過來,直接盤腿坐下。
“可我現在還不想抄經書。”
不想抄書,就出不去,出不去就沒辦法回府。
這麼簡單的道理,不用我解釋吧。
這動作頗有幾分小孩子不高興時的無賴勁兒,看得裴雲棧心裡軟成一汪水。
他蹲下來,同她平視。
沒說抄書的事兒,而是繼續開口解釋。
“父皇派了禁衛軍保護我,名為保護實為監視,許是我最近突然出了風頭,讓他有些懷疑了。”
蕭煙閣腳尖輕輕點着地,也不開口,但那意思就是你繼續說。
裴雲棧直接盤腿坐到地上,就坐在她正對面。
“那些禁衛軍不能留,所以我同二哥商量,提前備好了我們自己的人,在谷幽樓派人來刺殺時僞裝成同一夥人,将那些禁衛軍端了。”
蕭煙閣看他這樣就知道那些禁衛軍定是平安解決了,不若放那麼些個探子在府上,天天不被煩死也得被愁死。
這就是裴琮沒有立刻接她回府的原因麼。
她無數次想問出口,既然你事事都為我着想,為何還要利用我,利用我父兄。
可她問不出口,眼前這個裴琮,待她再好,卻也不是那個裴琮。
蕭煙閣有時都會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同哪個人講話,再怎麼樣這也都是同一個人,不管是過去的還是如今這個事事都為她好的。
她有很多時候,都恍惚覺得這個裴琮,就是那個同她一起經曆過家破人亡,同她一起從那最艱難一年熬出來,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昭獄的那個裴琮。
蕭煙閣無法瞞過自己,她心底……是想過,若是眼前的這個裴琮也擁有或許是前世的記憶,也經曆過她與那個“裴琮”之間所經曆的一切,那該多好。
但那若是真的……兩人也不會像如今一樣平靜地坐在一起。
裴琮還在同她解釋,但蕭煙閣的心已經不在這兒了。
蕭煙閣看着眼前之人,一身绯色朝服豐神俊朗,狀态不知道要比那時候,兩人互相折磨發瘋要好多少倍。
糾結什麼呢,他不還是他。
自己做了那麼多,也不過是為保在乎的人平安。
如今這個裴琮……她還是在乎的吧。
“……但所有人都死了,我不好毫發無傷,便假意被人刺了一劍。”
他還在解釋。
于是蕭煙閣伸出手,裴雲棧默契地将衣袖卷好,把手放到她懷裡。
“角度跟力度我都算過了,隻是留了許多血瞧着唬人,并沒傷到筋骨。”
蕭煙閣從他的肩胛骨開始捏,時不時問他什麼感覺。
師父說習武之人對人體的構造要掌握清晰,她便在軍中仔細學了醫理,不精,但普通的跌打損傷也夠了。
一直到兩邊的手臂都順完,蕭煙閣才松了一口氣。
确實沒傷到筋骨。
但解決問題的辦法那麼多,她就不信二哥心裡沒有備用計劃,他就是看裴琮不順眼,才叫他吃苦頭。
裴琮也是傻,合作的意思不懂嗎?做什麼什麼都聽二哥的。
事出有因有理有據,但他這手臂上逐漸蔓延滲開的血依然刺目,蕭煙閣硬邦邦開口:“皇帝又不喜你,你這苦肉計算是白吃了。”
裴雲棧垂眸,輕輕嗯了聲。
心中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方才被她緊張時有的那麼點欣喜,現在全都煙消雲散。
聽見你說這話,我這苦肉計才是白吃了。
蕭煙閣做事習慣斬草除根,下意識問了句:“那些人都解決好了吧,殺你的還有你利用的。”
裴雲棧點頭。
“行吧。”
蕭煙閣不願多問,站起身來。
既然如此,什麼事都備好了,她這個皇子妃再不回府,才顯得不正常了。
蕭煙閣這會兒也清醒了,受傷的是裴琮,又不是二哥,她氣什麼。
“你等我會,把這些抄完我們就回。”
她也不是沒想過要二哥找人幫她抄,但蕭景一看她那滿篇歪歪扭扭的字,當即就把她拒絕了,說自己手下沒有字寫的這麼差的人。
蕭煙閣不死心,讓他找個能仿照筆迹的來。
被蕭景一句,她的字已經頗有特色到了另一種極緻,那醜到一眼就能辨認的神韻,他手下無人可仿,直接打斷了找人代寫的路子。
蕭煙閣當即就把蕭景推出去,單方面決裂一日兄妹交情。
裴雲棧剛剛看了,以她的速度,剩下這些許是抄到明日公雞打鳴也抄不完。
裴雲棧:“我來吧。”
蕭煙閣看了眼自己慘不忍睹的字,翻到一旁去,開始翻找上一次抄的地方。
“我說真的。”
身後有聲音,是裴雲棧從地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