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煙閣下意識想捂,又轉而想到裴琮又不是不知道她寫字什麼樣,被母親笑被二哥笑,但記憶裡裴琮好像是沒笑過她的。
“你會仿寫啊?”
蕭煙閣剛要把紙推到他面前,就聽裴琮淡淡來了句:“不會。”
蕭煙閣:“……”
耍她?
當即就要把紙抽回來,被裴雲棧伸手輕輕摁住,摁住的不是紙,是她的指尖。
蕭煙閣手一縮,臉上的表情很不友好:“不會就一邊坐着去,還有你的手,出去找人給你請大夫。”
都已經滲血了,也不知道宮裡太醫是怎麼處理的,定是欺負裴琮無依無靠,草草了事。
見裴琮站着不動,蕭煙閣已經要開始磨墨了:“去啊。”
“但你的字,我略會一二。”
裴雲棧其實也沒試過真的仿照她的筆迹去寫字,隻是那時她驟然離世,自己将她的東西全部搬到了寝宮,才發現除了兵書也沒什麼了,給她準備的那些衣裳珠钗她沒一樣帶的,到後面都成了刺殺自己的兇器。
他隻好日日抱着蕭煙閣的那些兵書,在上面尋找她批的注視,他獨自一人在夜裡摸索着她的字迹,千百遍地想念着她。
她總喜歡在兵書上寫自己的見解,有時認真有時寫些有趣的事,那是她死後兩個月裡,支撐着裴雲棧行屍走肉般将所有事情都處理好的唯一希冀。
看得太多了,裴雲棧能将她的批注一字不落地背下來,甚至哪一頁哪一行他都能準确憶起。
蕭煙閣的字迹,他閉着眼都能在心中臨摹出來。
他方才看了一下,蕭煙閣的字還是沒什麼改變的,依然我行我素。
蕭煙閣覺得好笑,又覺得實在離譜。
她可是見過裴雲棧的字,那叫一個蒼勁有力,筆力仿佛要穿透紙張,卻遊刃有餘地落于紙上,落筆間氣韻猶存,骨架結構勻稱平衡。
跟她這輕飄飄的鬼畫符,那是有本質的差别,饒是蕭景也模仿不來她的字迹。
“你的意思是要幫我抄這些經書啊?”
蕭煙閣挑挑他手臂上的繃帶:“你可是受傷了,還在滲血。”
裴雲棧将袖子放下來,主動坐到桌子前:“無妨。”
他擡眼:“你為我磨墨?”
裴琮這是來真的?
蕭煙閣站在原地看了他幾秒,笑起來,這才走過去,邊走邊說:“成啊,我為你研墨,還望裴大家莫要讓三娘失望。”
裴琮從來不說大話,他說可以就一定可以,若是真不行,她再重新寫好了,終歸裴琮是好心相幫,又受了傷,自己也不能對他太苛刻。
裴雲棧習字喜歡濃墨,蕭煙閣卻喜歡淡墨,他開口讓她加點水時,蕭煙閣還沒反應過來。
“墨研淡些。”
要求還不少。
她丢了墨錠,一手撐在桌上,俯身靠近他。
見裴雲棧睫毛輕顫,面上卻還是不動如山的樣子,蕭煙閣起了玩心。
“這裡不方便,但是回去可以。”
裴雲棧眸子一沉,蕭煙閣微涼的手伸上去,為他理好領子,小指不經意間蹭過喉結,很快便劃過去。
他擡眼蹙眉,見蕭煙閣卻是在笑,也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阿煙。”
他再開口時嗓音已有些低沉,他抓住蕭煙閣再要往上撫平他眉頭的手。
“說話可算話?”
蕭煙閣心思一轉,方便什麼,又回去什麼?
“自然算話。”
她聽話地低頭研磨,又加了點水進去:“不過,你現在要求這麼多,一會寫不出來……可就難看了裴大家。”
蕭煙閣聽到聲響擡眼,就見裴雲棧在笑,見她看過來,還無銀三百兩地撐着下巴,指節半遮着唇,想笑出聲卻又不敢笑的樣子。
“有這麼歡喜?”
裴雲棧性子内斂,不同二哥那樣表面功夫做的很足,他從小似乎遭受過極其嚴苛的禮儀教導與規矩,他的情緒不慣外露。
蕭煙閣也很少見他開心的如此明顯,心裡也軟了幾分,伸手把他的手扯下來,故意湊過去小聲地,如同偷情般開口:“裴大家為何不敢笑出聲呢?這兒除了三娘又沒别人。”
裴雲棧:“……”
她還演上了。
蕭煙閣不依不饒,玩心上來了,她丢下墨錠,身子一歪落盡他懷裡。
還好陳香為了讓她抄書,專門在偏廳給她置了套桌椅,這偏廳其實也就是個方形的小屋,還有扇門,不然蕭煙閣也不敢在祖宗面前同裴琮瞎鬧。
裴雲棧雖然不言語,但手卻很緊地抓住了她,甚至還把她往懷裡撈了撈。
蕭煙閣察覺到他的小動作,笑得更歡了,順着他的力度,想伸手摸一摸她方才看到就一直覺得漂亮的臉。
倏然想到自己手是髒的,她才要撤,裴雲棧就抓着她的手,貼在了自己的下颚骨處。
蕭煙閣的動作微僵,臉上笑容少了些許。
然而裴雲棧閉上眼,偏頭在她的虎口處輕輕一吻,那一吻不帶任何旖旎,卻比什麼都要讓蕭煙閣心跳的快。
他說。
“三娘,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