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說完,也沒将她放下去,還是蕭煙閣摸到了他手臂上已經透出來的濕意。
“裴琮。”
她正了語氣:“回去包紮。”
裴雲棧偏偏頭,将自己埋在她的後背,并不言語。
蕭煙閣簡直要給他氣笑了,有傷不治,還學人撒嬌,這個裴琮果然是年紀太小。
一點沒有那個裴琮的老練跟狠辣,不過她還挺吃這一套。
裴琮這樣的示弱,隻會對她一個人。
蕭煙閣想着,語氣便軟了下來:“眼下正是酷夏,傷口若是發炎便會腐爛,到時候手臂上就是一堆蜈蚣爬一樣的疤,很醜。”
裴雲棧一動,但還是沒起來。
以前怎麼沒發現,裴琮的後腦勺睡的很好,圓圓的,還毛茸茸的。
蕭煙閣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壞心眼兒地把他發冠拆下,一瞬間鴉發傾瀉而下。
她撥開頭發伸進去,摸上裴雲棧的後脖頸,指腹輕柔,尋找着緩解疲勞的穴位。
察覺到他呼吸漸漸急促,蕭煙閣也不想在這裡把人逗得收不了場,更何況自己還在他懷裡,這副姿态怎麼看都是她吃虧。
“我在這裡天天都在想,你什麼時候來接我回府,我想皇子府的軟榻大床,想福伯面面俱到的關懷,還有點想後廚做的小菜,我覺得特别有燕雲城的味道,又酸又辣還不燒胃。”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抓着他的脖子,聲音含笑:“我還想阿绮想雲錦了,你說你是送哪兒去訓練的,雲錦的辮子梳得是真好看。”
裴雲棧聲音悶悶的:“你若是喜歡,我再去尋幾個雲錦這樣的給你。”
“不要,我有她一個就夠了。”
怕他真給自己又找幾個來,蕭煙閣使了力氣,抓了把他的頭發:“聽到沒。”
裴雲棧點點頭。
“還不放我下來?”
他不言語,其實裴琮懷裡很舒服,他知道怎麼抱能讓她最寬心。
從前他們是很喜歡擁抱的,最開始的時候就連睡着了也要抱在一起。
後來是裴琮入了朝堂,要上早朝怕吵醒她,這才沒有那麼黏她。
蕭煙閣終究是沒忍住,微微低頭,唇瓣在他發絲間碰了一下,很輕很輕,連裴琮自己都毫無察覺。
她伸手把裴琮扯到跟前兒來,沾了墨迹的手捧上他的臉。
半是認真半是玩笑開口。
“好了,我也想你。”
裴琮眼睫顫得更快了,她作勢要往上爬,裴琮立刻伸手出來抓住她的手撐住,蕭煙閣也沒掙,唇角微勾,輕輕印上他的眼睛。
裴雲棧閉上眼,溫熱的氣息灑在眼皮之上。
他聽見蕭煙閣開口:“不鬧脾氣了,嗯?”
……
雖然蕭煙閣從他懷裡下來,他也沒想明白到底是誰在鬧脾氣,但他還是聽話地把蕭煙閣放到地上。
蕭煙閣扯了扯衣領,讪笑:“還有點熱呢?哈哈哈。”
裴雲棧斂眸,很輕地嗤了聲,狼毫尖就着她方才研好的墨蘸了蘸。
蕭煙閣見他真要幫她抄經書,坐到桌上伸手摁住他跟前那張宣紙,對上了裴雲棧幽深如古潭的眸子。
“不寫了。”
她偏頭看了眼他的右手臂,血已經染上了衣袍。
這人是不會疼的麼。
裴雲棧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了然。
伸手将衣袖卷好,露出一截清瘦而薄韌有力的手腕,重新拿起筆:“好了。”
蕭煙閣:“……?”
她真是要敗給他了,伸手從他手裡奪了筆,丢在桌上。
“不寫了,寫什麼啊,什麼經書能要你流着血抄。”
他此刻仿佛聽不懂人話了,往後一靠,看都沒看自己的右臂:“可我想阿煙同我回府。”
“回啊。”
她本來就不想抄這老什子經書,越抄心越亂。
心不誠有個屁用,就算有所求也不是坐在這抄抄書就能做到的。
“裴大家要帶我私奔麼?”
不帶的話,那我帶你私奔去。
“好。”
裴雲棧毫不猶豫。
“蕭府的侍衛不是吃幹飯的,你還受了傷。”
但他們看見我應當不敢攔,蕭煙閣沒把話說完。
裴雲棧嘴角噙着的笑意越發明顯:“無妨。”
“裴大家想要帶我私奔的決心很堅定啊。”
小小年紀不學好,怎麼還想着帶人私奔,一點沉穩也沒有。
“嗯。”
行吧,說走就走。
蕭煙閣一把扯過裴雲棧,拉着他一同起來:“那一會兒就靠你了。”
随即她一腳踹開門,終于出了這幽閉室。
被蕭煙閣拉出門前裴雲棧看了眼桌子上,被墨迹染髒的經書,唇角略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