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腰從鞋櫃裡拎出一雙毛絨拖鞋，蹲下身時T恤後領露出一截後頸，刺青的邊緣若隐若現。

林乲安扶着門框，小心翼翼地把腳塞進拖鞋裡。

絨毛蹭過腳心的觸感讓她縮了縮脖子：“你要喝檸檬水嗎？”她轉身往廚房跑，拖鞋啪嗒啪嗒地響。

顧穆跟着走進來，順手帶上了門：“好啊。”

他靠在料理台邊，看着小姑娘踮腳去夠櫥櫃裡的玻璃杯，透過紗簾，在她纖細的腳踝上投下斑駁的暗影。

林乲安手忙腳亂地切着檸檬，汁水濺到睡衣上也沒察覺。

“我來。”顧穆突然伸手接過水果刀，他的指尖擦過她的手背，帶着手指的涼意。

廚房裡彌漫着檸檬的清香，林乲安捧着杯子，看着顧穆仰頭喝水時滾動的喉結，突然覺得眼前的人非常可靠。

顧穆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手指輕輕敲擊着玻璃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的目光落在林乲安微微泛紅的眼眶上，“困嗎？”

“有一點點，但是睡不着。”林乲安蜷縮在沙發另一端，把臉埋在抱枕裡，聲音悶悶的，她的腳趾無意識地勾着毛毯邊緣，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踝。

顧穆放下杯子，杯底與茶幾碰撞出輕微的聲響，“我陪你說說話？”他往她那邊挪了挪，沙發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林乲安立刻擡起頭，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好哇！”她抱着膝蓋坐直身子，睡衣領口歪到一邊，“我們聊什麼？”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在顧穆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勾起嘴角，聲音裡帶着促狹，“聊你的戀愛史？”

“啊？”林乲安猛地瞪大眼睛，懷裡的抱枕被捏得變了形，“我沒有幾段戀愛經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顧穆突然笑出聲，伸手揉了揉她亂糟糟的頭發，他的指腹擦過她的耳廓，“你才十六，你還想要幾段啊？”

林乲安把整張臉都埋進抱枕裡，隻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我……”她的聲音悶在棉花裡，心跳聲大得仿佛整個客廳都能聽見。

顧穆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尖上，忽然放輕了聲音：“好了，不逗你了。”

林乲安蜷縮在沙發一角，月光透過紗簾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她猶豫地開口：“穆哥哥，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為什麼受傷了？”

顧穆的手指在玻璃杯邊緣停頓了一下，冰塊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微微側頭，那道已經結痂的傷疤在月光下若隐若現：“和一個小混混發生争執了。”

那天，陰暗的巷子裡，雨水混合着血腥味在水泥地上蜿蜒，顧穆的後背重重撞在鐵質消防梯上，金屬震顫的嗡鳴在耳膜回蕩。

對方手裡的蝴蝶刀劃破雨幕，他偏頭躲閃，刀刃還是擦過顴骨，溫熱的血立刻順着下颌線滴落。

“找死。”顧穆抹了把臉，指節擦過傷口時帶來尖銳的疼痛，他突然發力，一個肘擊撞在對方肋下，趁其吃痛彎腰時，膝蓋狠狠頂上腹部。小混混癱軟在地。

……

林乲安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懸在顧穆顴骨上方，卻不敢真的觸碰那道淺淺的疤痕：“那個傷口...現在還疼嗎？”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

顧穆突然抓住她懸在半空的手腕，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的傷疤上，“不疼了。”

林乲安的指尖微微發抖，能感受到疤痕微微凸起的紋路。

月光下，顧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她突然注意到他的瞳孔在暗處呈現出琥珀般的色澤。

“可是...”她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那道傷痕，“看起來好深……”

顧穆輕笑一聲，呼出的氣息拂過她的額發，“這算什麼，我之前還和美國佬打過架呢。”

他的語氣輕松，卻讓林乲安瞬間紅了眼眶。

窗外的樹影突然劇烈搖晃，一陣夜風掀開紗簾。

顧穆松開她的手腕，那道傷疤重新隐入陰影之中：“睡吧，小哭包。”他起身時揉了揉她的發頂。

林乲安慢慢蜷進沙發裡，把發燙的臉頰埋進還帶着顧穆餘溫的抱枕中，睡意逐漸濃厚。

顧穆看着睡着的她，把她抱進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