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蔭道上的路燈将昏黃的光暈投進車窗,在顧穆的側臉切割出明暗交錯的線條。他問出那句話後,狹小的車廂内便陷入一種粘稠的寂靜,隻有空調出風口送風的微弱嘶嘶聲,和她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在耳膜上瘋狂擂動。
林乲安覺得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她隻能睜大眼睛,看着顧穆近在咫尺的臉,看着他深邃眼底翻湧的、她讀不懂卻本能感到灼熱的情緒。頸間被他指尖摩挲過的月牙吊墜似乎還殘留着他指腹的溫度和薄繭的觸感,此刻卻像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心尖發顫。握着兩個陶瓷盒子的手無意識地收緊,粗糙的牛皮紙邊緣硌着掌心。
時間被拉得無限漫長,又仿佛隻過了一瞬。
顧穆看着她呆愣的模樣,眼底翻湧的濃烈情緒似乎沉澱了一些,化開一絲極淡的、近乎無奈的笑意。他沒有逼問,隻是收回了觸碰吊墜的手,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一下,發出沉悶的叩響。
“吓到了?”他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低沉,但比平時更沙啞幾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這聲音像解開了某種無形的禁锢。林乲安猛地吸了一口氣,新鮮的空氣湧入胸腔,帶來一陣眩暈。她慌忙低下頭,目光死死盯着懷裡那個屬于顧穆的、還未拆開的盒子,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沒……沒有。”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帶着明顯的慌亂,幾乎被空調聲掩蓋。臉頰燙得驚人,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紅透了。
顧穆沒再追問,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沉甸甸的,像帶着千言萬語。他重新發動了車子,引擎的低吼打破了車内令人窒息的沉默。黑色G63平穩地滑出停車位,彙入夜晚稀疏的車流。
“送你回家。”他目視前方,語氣平淡地陳述。
林乲安緊緊抱着懷裡的盒子,心髒還在胸腔裡失序地狂跳。那句“要不要跟我”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在她心裡一圈圈擴散,攪得她思緒紛亂,完全無法平靜。她偷偷用餘光瞥向駕駛座上的顧穆。他專注地看着路面,側臉線條在窗外流動的光影裡顯得冷硬而平靜,仿佛剛才那個抛出驚雷般問題的人不是他。
一路無言。隻有電台裡流淌出低緩的鋼琴曲,音符在沉默的車廂裡跳躍,卻絲毫無法緩解那份無形的張力。
車子最終停在林家别墅門外。花園裡的自動感應燈應聲亮起,在漆黑的門廊前投下一小片暖白的光暈。
“到了。”顧穆熄了火,解開安全帶,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林乲安如夢初醒,慌忙去解自己的安全帶,指尖卻有些發軟,按了幾次才聽到“咔哒”一聲輕響。她抱着兩個盒子,推開車門,夜晚微涼的空氣湧進來,讓她滾燙的臉頰舒服了一點。
顧穆也下了車,繞過車頭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在門廊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将她完全籠罩。
“東西給我。”他伸出手,示意她懷裡的盒子。
林乲安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把兩個盒子都遞了過去。顧穆隻接過了那個屬于他的、尚未拆封的牛皮紙盒,修長的手指随意地拎着麻繩。
“這個,”他晃了晃手裡的盒子,目光落在她臉上,帶着一種沉靜的力量,“回去再看。”語氣不容置疑,卻又藏着一絲隐秘的期待。
林乲安抱着自己那隻“小貓”,懵懂地點點頭:“……好。”
“進去吧。”顧穆朝别墅大門揚了揚下巴,自己卻沒有動身的意思,顯然不打算進去。
“嗯……謝謝你送我回來。”林乲安小聲道,抱着小貓轉身,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向大門。感應燈的光線勾勒出她纖細的背影,顯得有些單薄。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推開門的瞬間,一股巨大的、熟悉的空曠感撲面而來,帶着夜晚特有的涼意和寂靜。哥哥離開後,這棟房子總是顯得太大,太安靜。
她站在玄關,沒有立刻開燈。黑暗中,她忍不住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