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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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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淡去後,顧穆那棟别墅裡沉靜的木質香氣便成了林乲安呼吸間最熟悉的氣息。她的活動範圍被嚴格圈定在二樓卧室和相連的小起居室,顧穆的書房就在走廊盡頭,一扇厚重的木門總是虛掩着,透出裡面伏案工作的剪影,像一座沉默但時刻存在的燈塔。

她腳踝上厚厚的彈性繃帶成了某種勳章,也成了顧穆眼神的焦點。每次醫生來複查,他都站在床邊,身形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目光沉沉鎖在醫生拆解繃帶的手指上,直到确認那片青紫腫脹确實在緩慢消退,他緊繃的肩線才會幾不可察地松懈一絲。

夜裡,疼痛總在萬籁俱寂時悄然蘇醒,細密地啃咬着腳踝深處撕裂的韌帶。林乲安會在這時醒來,不敢亂動,隻能在一片昏暗中睜着眼,聽着自己壓抑的呼吸和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每當這時,卧室的門鎖總會傳來極輕微的“咔哒”聲。

顧穆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高大,沉默,像一道無聲的屏障。他從不詢問,隻徑直走到床邊,俯身,幹燥溫熱的手掌便穩穩托住她受傷的腳踝下方,避開繃帶纏繞的地方,用指腹力道适中地按壓着周圍緊繃的肌肉。他掌心滾燙的溫度透過皮膚滲入,帶着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驅散着那惱人的抽痛。林乲安緊繃的身體會在他手掌的熨帖下慢慢放松,重新沉入睡眠的邊緣。偶爾半夢半醒間,她能感覺到他的指尖似乎會無意識地、極其短暫地在她腳踝完好的皮膚上輕輕拂過,像羽毛掠過水面,帶起一陣微不可察的戰栗。

那隻刻着“G&L”的蒼蘭杯,如今被顧穆親自放在了她這邊的床頭櫃上,清水每日更換,幾支細長堅韌的綠莖托着潔白的花苞,在安靜中緩慢舒展。他清晨離開前,或深夜歸來時,目光總會習慣性地在那杯子上停頓片刻,然後才落到她臉上。那眼神裡的重量,讓林乲安的心跳總在無聲的注視中悄然加速。

日子在腳踝緩慢的愈合和顧穆無微不至的看護中滑過。窗外的世界從暴雨傾盆走到了夏末初秋的晴朗,空氣裡開始有了幹燥的涼意。

一個尋常的夜晚,林乲安靠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受傷的腿搭在柔軟的墊子上。顧穆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裡,膝上攤着一份厚厚的文件。落地燈暖黃的光暈籠罩着他低垂的側臉,勾勒出利落的線條。房間裡隻有他翻動紙張的沙沙聲,以及兩人平緩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翻動紙張的聲音停下了。林乲安擡起頭,發現顧穆的目光并未落在文件上,而是穿過燈影,沉沉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很深,像幽潭,裡面翻湧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沉澱已久的情緒,帶着一種近乎審視的穿透力,似乎要透過她此刻安穩的表象,看進某個不為人知的深處。

林乲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林乲安。”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帶着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平靜,卻又暗流洶湧。

她心頭莫名一跳:“嗯?”

顧穆沒有立刻回答。他慢慢合上膝頭的文件,動作帶着一種刻意的、沉重的儀式感,仿佛合上的不是一份商業報告,而是某個塵封已久的秘密盒子。他将文件放到一旁的小幾上,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交握,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擡起頭,目光穿透暖黃的燈光,直直地鎖住她,那眼神裡沉澱的複雜情緒更加清晰——有疲憊,有掙紮,還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然。

“我給你講個故事。”他說。聲音不高,卻像一塊沉重的石頭,投入林乲安心湖的深處,瞬間打破了所有表面的平靜。

窗外,秋夜的涼風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空氣凝滞了。顧穆的聲音像帶着某種冰冷的金屬質地,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林乲安的耳膜上,也敲在她驟然縮緊的心上。

“七歲生日那天,”他開口,視線卻并未聚焦在她臉上,而是穿透了時光,落向某個遙遠而冰冷的角落,“天氣很好。”

他描述着那個早已褪色的下午。陽光燦爛得刺眼,空氣裡飄着剛修剪過的草坪味道,甜膩膩的,像融化的糖。幼兒園門口,其他孩子被父母的大手牽走,隻有他還攥着那個金色氣球的繩結。氣球很大,飄在頭頂,像一小塊凝固的陽光。他攥得很緊,細細的塑料繩勒進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我等他們來接我。”顧穆的聲音很平,沒有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劇本,“他們說好了,會一起來。”

林乲安幾乎能想象出那個畫面:小小的男孩,穿着簇新的衣服,固執地站在人群散盡的門口,仰頭看着那個巨大的金色氣球,陽光落在他小小的身影上,拉出長長的、孤獨的影子。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蓋在腿上的薄毯邊緣。

顧穆的目光依舊虛浮地定在空氣中的某一點,仿佛那裡正上演着那場早已被歲月塵封的噩夢。

“然後……一隻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裡第一次摻入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壓抑的顫抖,“很大,很糙,帶着一股……機油和劣質煙草混合的味道。”他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蜷緊,指節繃得發白,青筋在手背上微微凸起,仿佛那粗糙污濁的手掌此刻正死死地捂住他童年的口鼻。

“是從後面伸過來的。”他繼續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艱難地擠出來,“捂住了我的嘴和鼻子。那味道……嗆得我眼前發黑。”他的呼吸似乎變得急促了一些,胸膛微微起伏,盡管他極力控制着。

林乲安的心跳如擂鼓,撞擊着胸腔,帶來一陣悶痛。她仿佛能聞到那令人窒息的機油和劣質煙草混合的濁臭,能感受到那隻肮髒大手帶來的、足以碾碎孩童所有希望的蠻力。她不敢出聲,隻是更緊地抓住了毯子,指尖冰涼。

“我被拖進了一輛面包車。”顧穆的聲音沉了下去,像墜入了冰冷的海底,“門‘砰’地關上,陽光……全沒了。”他微微閉了一下眼睛,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再睜開時,那深潭般的眼底隻剩下徹骨的寒意和一種麻木的空洞。

“車裡很暗,有一股……灰塵和腐爛東西的味道。我被扔在硬邦邦的車廂地闆上。”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令人作嘔的氣息,“車開得很快,颠簸得厲害。我吐了。他們罵着髒話,用腳踢我……讓我閉嘴。”

林乲安喉嚨發緊,胃裡一陣翻攪。她看着眼前這個強大到仿佛無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卻在她面前,用最平靜也最殘酷的語言,撕開自己最不堪回首的童年傷疤。她幾乎能聽到面包車引擎的嘶吼,聞到車廂裡污穢的氣息,感受到那個小小的身體在冰冷肮髒的地闆上無助地蜷縮、顫抖。

“後來……被關進了一個地方。”顧穆的聲音更低了,帶着一種夢呓般的恍惚,“很黑……很潮。像……地下室。牆壁是濕的,很冷,一股濃重的黴味和鐵鏽味……混在一起。”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咔”聲。

林乲安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身體,仿佛那地下室的陰冷潮濕正透過顧穆的描述,絲絲縷縷地滲入這溫暖的房間。

“我能聽見滴水的聲音……滴答……滴答……”顧穆模仿着那聲音,空洞而單調,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瘆人,“還有……老鼠在角落裡窸窸窣窣地爬。”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它們……會爬過我身邊。毛茸茸的……很涼。”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地起伏了一下,仿佛要将那令人窒息的記憶強行壓下。“然後……我聽見他們在外面說話。就在門外不遠……聲音嗡嗡的,帶着回響。”他微微眯起眼,眼底寒光凜冽,“他們在算賬……算得很認真。”

“‘顧家的獨苗……能換多少?’一個聲音這麼問。”顧穆複述着,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另一個聲音……嗤笑着報了個數。很大……大到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隻是一個模糊的天文概念……但那句話本身……”他停頓了很久,久到林乲安以為他不會再繼續。

“那句話本身,”他終于再次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像砂紙磨過,“像一把冰錐,捅穿了……所有關于家、關于安全的幻想。”他緩緩擡起眼,目光重新聚焦在林乲安臉上,那眼神深處是赤裸裸的、沉澱了二十年的寒意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明悟。“原來,我的價值……被标好了價碼,在那個黑暗潮濕的地方,被幾個人……輕描淡寫地……讨價還價。”

林乲安感覺自己的心髒被那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疼得無法呼吸。她看着顧穆,看着他臉上那種深重的疲憊和孤寂,仿佛那個七歲的男孩從未真正離開過那個黑暗的地下室,一直被困在那裡。

顧穆的目光終于從遙遠的虛空中收回,沉沉地落在林乲安臉上。那深潭般的眼底,翻湧着二十年來積壓的、複雜難辨的情緒——痛苦、明悟、疲憊,還有一種深重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孤寂。他看着她,仿佛透過她此刻驚痛的眼眸,在确認自己是否真的已經離開了那個黑暗之地。

“後來……”他聲音裡的冰碴似乎消融了一些,隻剩下無盡的疲憊,“被救出來了。過程……沒什麼好說的。”他輕描淡寫地略過那場驚心動魄的解救,仿佛那隻是通往另一個牢籠的短暫通道。

“但有些東西……回不去了。”顧穆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自己交握的手上。他指腹無意識地摩挲着拇指側面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細小的陳舊疤痕,動作很輕,卻帶着一種刻骨的專注。“不是身體上的。”他補充道,聲音低沉下去,“是……這裡。”他擡起一隻手,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很長一段時間……怕黑。”他陳述着,像是在說别人的事,“一點光都不能沒有。密閉的空間……像電梯、小房間……待久了,會喘不上氣。”他擡起眼,目光掠過起居室寬敞明亮的空間,最後定格在通往樓下、光線略暗的樓梯口方向。林乲安猛地想起暴雨夜他撞開大門沖上樓時的驚惶,想起他抱着她沖出黑暗别墅時那幾乎要灼燒起來的體溫。原來,那不是偶然的爆發,是刻在骨子裡的恐懼在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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